我像梦游一样到了深圳,后来进了一家香港公司。其实到了深圳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我有些后悔当初对丽娟的暴力。老实说,她不是一个坏女人,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甚至她还是很贤惠的。其实有这样的女人做老婆是很不错的。我常想起我们在大学时的初恋,那是多么的美好。然而这一切都不复再来。在深圳我听得最多的歌是卡伦·卡朋特的《昔日重来》,这首歌现在已没人听了。可是我特地找到了她的cd碟,下班了我就会一个人在家听听,这种兴趣一直保持了下来。我说不清是不是在追溯从前,或沉湎于过去的某个美好的时段。因为我不愿意把过去的记忆全部保留下来,毕竟有许多的伤痛在记忆里,揭这样的伤疤是不明智的。
当然我后来也听说了丽娟在离婚4年后结婚了,新丈夫是北京一家公交公司的一个科长,比丽娟还小3岁,人很老实,对丽娟百依百顺,据说他是个王老五,没结过婚。如果这个消息属实,我想对我是个莫大的讽刺。
我不想这些了,在深圳我拼命工作,整整两年一天都没休息过。像我这样的人老板当然欣赏,所以我很快作了主管,然后是部门经理,再然后是董事长助理,现在是副总经理,这段经历没什么特别的,同样的故事到处都有。值得说的东西我已经说完了,都是些偷生者的回忆,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屏住呼吸听完了他的故事,心情随着他的讲述起落。我打量着眼前这个34岁的男人,这种眼神在他看来想必很奇怪。他太平静了,平静的让我难以理解,或许这就是悲伤到极点之后的淡然吧,实在难以揣测。咖啡厅正在播放sade如泣如诉的声音,听来让人更觉沉重。介绍张亮生的朋友说,多年来他一直是单身,拒绝了无数女孩的邀请,理由是影响工作,我想他应该可以提供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吧。我点燃一支烟,看到我抽烟他有点惊讶,显然他跟现在的女孩子接触太少。我一点一点整理自己的感触,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下两句话:第一,生活太过离奇,不要随意猜测别人的生活;第二,爱情是个易碎品,好好捧着它,千万不要太用力。我把这两句话拿给他看,他笑了笑,说我很擅长总结,这正是他最想告诉别人的话。
第二部分伤逝篇
讲述者:张克(化名),某普通中学教师
地点:济南虎灼泉公园
采录者:慕霄子
这是一个“打杀”的案例——但这个“打杀”绝不是刑事学意义上的殴打致死。我为什么使用这个措辞,是因为他与她之间,“爱”与“绝爱”之间,最后选择了以“打”来实现双方的最终解脱——美丽的女主人公梁燕以死来蜕出愁闷人生,但这样的解脱实在是惨极!而这个长着一张算得上清秀的脸的张克,我猜度他是被一种负罪感驱使着来向我来叙说这惊心动魄的一切的。
与其说是他“打杀”了一段“幸福”的婚姻,还不如说他“打杀”了自己的企望——正像一个英国评论家所说的:许多人倾其一生,徒劳地证明着自己不曾拥有的品质——虽然张克不愿说出:他曾经动不动窜出无名业火,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徒劳而生。他叹着气,反复说道:“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啊?”听到这话我感到一种悲凉。实际上,这是生活中每桩先天不足的婚姻的一个命题。女人灵魂深处的一种渴望,并不是男人机械努力能够驾驭得了的,也是《马太福音》曾讲的:心的鸿沟,是人子难以逾越的。
男人的机械努力表现在两个方面,一种是输送物质——包括钱物和一切博得女人欢心的发光的东西。另一种是力,这一点我们不能否认,就是爱欲中的一种蛮力,一种生机勃勃的健康的东西,不能排除另一种补充手段“打”,其实也是一种修复手段,即本书的主题——表现为意志不逞后的绝望的暴力抗议。
张克的长相,实在不能跟“忍”和“狠”联系起来,他一副斯斯文文的外貌,戴着眼镜。但仔细观察,他的唇线和下颚间的那块凸起的肌肉,使人感到:他是一个必要时可以发狠的人。他的目光总是和善的,顺从的,讲到他的女儿时,他眼睛里会闪现出天真浑然的光泽,真的是慈爱,慈爱得令你觉得他简直是圣灵。他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他死去的妻子梁艳是他同一所中学的英语教师。从他皱巴巴的西便装(很可笑地配了一件新买的折纹极明显的廉价衬衣)看,他如今过得很不好,欠缺人照顾。他坚持要到公园见我,我疑心他是希望借这种开阔明亮的环境来冲淡他那种话题的阴暗。他讲的许多关键细节,我认为更适合用第三人称来叙述,就像博尔赫斯《刀疤记》中,说书人给读者讲一个令人憎恶的故事,那个小丑在故事中一直以第三人称出现,在结尾处说书人却说:“那个小人就是我,现在,你唾弃我吧。”
我想到哪说到哪,你回去整理就行了。
我制不了她。她也抓,也挠,也吐我一脸唾沫星。可是,反抗反倒让我习惯,证明她还有……怎么说呢?证明跟我较量的愿望呗。可是,那一次她还是在妊娠期我跟她那个时,她反抗过后,厌恶地偏着脸去,任我摆脱。我突然意识到,她灰心了,其实,我们两个都灰心了。
那天是个下雨天,她怀孕了1个半月,我也有快50天没有那个了。她靠着一摞被子半倚在床上看杂志,脚勾着一个玩具皮球,两腿缓缓地一上一下动,躯体呈现出很柔很撩拨人的样子,虽然她是个无意识的动作,但一下子把我惹得很情浓。我靠上去揽她的腰肢,她厌厌地说了一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