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一个梦,她也回不去了。从沈靳家回来,夏言一直在想,她该怎么去平衡那个梦境带给她的失落。纪沉劝她放下,面对现实,可是真的要放下时,心很疼,不是生理上的不适,就是疼得难受。清醒前一夜,沈靳牵着她手走遍古城的大街小巷,在她酒吧给她唱“知足”的样子一遍遍在脑中回放,他们一起领证、一起下厨做饭的画面也一遍遍地回想,他叫她回去,说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可是她回来了,他人呢?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假的,是她臆想的,劝她放下,可是夏言发现,她真的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她想把“遇鉴”做起来,一个融合传统编织工艺与现代家居的品牌。纪念那段永远不可能存在的爱情也好,情怀也好,她都想把它做起来。纪沉说她疯了,她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哪怕她早期在网上经营着个叫“sky天空”的手工编织女包品牌,也只是小打小闹的规模,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只身跨领域投入高端家居市场,光组公司就不是她一人能做的,更何况还需要大规模的成本投入。夏言想她大概是真的疯了,哪怕不可能成功,她也非要试试不可。“遇鉴”是她和沈靳爱情唯一存在的见证,她没办法把梦里那个沈靳变回来,但是这个他们一手创立的品牌,她就是穷尽一生,也要把它还原出来。在全身心投入它之前,夏言想先去一趟大理。是念想,也是告别,大理那一夜的梦太美,沈靳站在歌台前,手握着话筒给她唱“知足”的样子也太美,她舍不得遗忘。她想去走走,看看这座满足过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的城市和梦里的样子有什么不一样。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大半夜的一个人在手机上订了机票,2016年的交通和网络比2011年要发达许多,她订了最早那一趟的航班,早上六点多,凌晨四点就出了门,到机场时人还很少,值机的人不多,然后在稀稀落落的值机乘客里,夏言看到了林雨,不期而遇。夏言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种特别的缘分。林雨也看到了她,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微微笑了下,没打招呼,而后随着排队的人流往前走。她先办完的值机手续,办完时却没有马上走,在队伍外等她。夏言办完值机手续一回头就看到了她。林雨冲她微笑。夏言也勉强弯了弯嘴角。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地一块到了安检口,同个队伍,林雨排在了夏言身后。“那天在童童学校我好像看到了你。”林雨终于开口,“没想到果然是你回来了。”她微笑,突然轻语了声:“真好。”语气里的感慨让夏言不觉侧身,看了她一眼。林雨也看向她,笑了笑:“其实夏言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渴望过你永远醒不过来的。”“我爱沈靳,爱他爱得要疯魔了。”她说,泛泪的眼睛看着夏言,“从五年多前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对他无法自拔了,可刚好那个时候,你们刚刚领完结婚证,就晚了那么几天,他就已经是你的了。”“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遗憾和难过,又有多庆幸。很多人都说,你们是相亲结婚,认识三天就领证了,你心脏不好,活不过25岁了。所以我觉得我可以等,我还年轻,我就尽心守在他身边,熬个年,把你熬没了,我的机会就来了。”她冲她笑了下:“夏言,其实是你误会了,不是他给了我他喜欢我的错觉我才觊觎你的位置,而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的病给了我的希望。”“所有人都给你的人生判了生死,都说你活不长了。你死了,他总还是要再成一个家,既然我错过了第一次,我就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所以我可以等。我想尽可能长地守在他身边,等你走以后,他自然就会看到我了。在他看到我之前,我要他先看到我的能力,不只是事业上的,还有家庭上的。所以工作上我尽心尽力,生活上我接近你,接近你婆婆,接近童童,我把你婆婆和童童收服得服服帖帖,把你的言行举止也模仿得很像,我就是想让他有一天发现,哪怕你不在了,他身边依然有一个最适合他妻子的人选。”夏言笑笑:“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机,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更值得的男人。”林雨也摇头笑笑:“有他那样一个人在面前,哪里还能看到别人。”“人都有些慕强心理的,我是看着他一步步把公司做大做强的,亲眼见过他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他的优秀出色只会让我越陷越深。他从没有给过我他喜欢我的错觉,他没喜欢过我我知道,但正是因为他对你的专一次才让我更迷恋,我小心翼翼地藏着对他的喜欢,甚至不敢让他知道,怕他知道了我连守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了。”“原本我是可以等下去的,我不在乎等多少年,只要能等到就行。可是你活过了25,你26了,他们在计划给你安排根治手术,那一阵的沈总很焦虑,对于你要不要手术这个问题,一向果断的他犹豫了很久,他不想你去冒这个险,可是不冒险你熬不起了,我其实是希望他不同意手术,可是他同意了,然后一直在赶行程,想空出一个长假,陪你去做手术,那一瞬间我有了恐慌感。我怕你病治好了,我所有的等待都白费了,我这辈子就再没机会了,所以当时就有点急躁了,疯狂地想刺激你。”林雨笑笑,眼泪却出来了:“你出事那天,我就是故意的。”夏言没说话,看队伍轮到自己,先往前了,身份证和登机牌递了过去,而后是安检。安检完她没等林雨,径自往登机口去。林雨也没再追上去,她和夏言不是同个航班,登机口也不一样,但隔得不远。登机的时间没到,夏言还在候机大厅等,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落地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面色平静。林雨在不远处看着她,迟疑着,拿起手机,拨了沈靳电话,刚“嘟”了一声便被掐断。林雨摇头笑笑,给他发了条短信:“沈总,你会后悔的。”刚醒来的沈靳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几秒,删掉,拉黑。林雨吸了吸鼻子,收了手机,在另一边长椅上坐了下来,眼睛却还是盯着不远处的夏言方向。她的登机时间已经到,正站起身往队伍后走。林雨指腹摸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改给沈桥打了个电话。“喂?谁啊?”电话那头的沈桥睡眼惺忪,还没完全醒来。“是我,林雨。”林雨哽声说,眼睛看着正随着队伍往登机口走的夏言,“你……帮我和沈总说一声,我在机场……碰到了夏言,她要走了。”沈桥一下惊坐起身:“真的假的?”林雨吸了吸鼻子:“信不信随你。”挂了他电话。沈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六点多,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给沈靳拨了个电话,把刚才林雨的话转告给他。沈靳正在准备早点,听完电话那头的话时握锅铲的动作一顿,一下想起稍早前林雨给他的短信,却没有马上放下锅铲,平声问他:“她说的?”沈桥迟疑“嗯”了声:“经过上次的事,我觉得她应该没必要骗你吧,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和二嫂确认一下?”沈靳“嗯”了声,挂了他电话后便改给夏言拨了过去。夏言已经进了机舱,刚放下行李坐下,正准备关机,看到沈靳电话,接了起来。“你现在哪儿?”沈靳沙哑的嗓音传来。夏言:“我现在飞机上,想出去散散心。”沈靳:“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要出去散心,我和童童……都有空的。”夏言鼻子一下酸涩莫名:“临时决定的,后天就回来了。”电话那头的沈靳沉默了会儿,突然轻声问他:“夏言,我们怎么突然就走到了现在这样?”夏言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夏言,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行吗?”夏言轻轻摇头,眼泪流得更厉害:“你没有错,是我变贪心了而已。”“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你和我都很好,我们重新认识,重新了解,然后爱上了彼此,解开了所有的误会,过得……很幸福,是我走不出来,都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的……”空姐走近,示意她关机,飞机要起飞了。看她哭得一脸是泪,又有些担心。夏言歉然冲他笑笑,对电话那头的沈靳说:“飞机要起飞了,我先挂了。”电话那头“嘟嘟”传来的忙音震醒了沈靳,差点滑落的手机被他抓回,一手关了煤气,一手将锅里的煎蛋盛起,转身进屋,一边换衣服一边给沈桥打电话,让他来家里一趟,帮忙照看一下童童。电话打完时他已挂了电话,推开童童房间。童童刚醒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沈靳。沈靳过去弯身抱了抱她,亲了亲她脸颊,在她耳边温声说:“爸爸要去把妈妈带回来,这两天不能在家陪你,你要好好听小六叔叔的话,知道吗?”童童茫然地点着头,问他:“妈妈又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