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一听她这无所谓的口气,脸上的郁愤之色便更加浓郁了些,好似言久这般罔顾自己性命的做法得罪了他的八辈祖宗。
言久更加不明所以。
&ldo;难道公主忘了,你这条贱命是多少人用性命换来的?&rdo;男子冷嘲道,&ldo;诸葛府一家,全都因公主丧命,难道公主忘了?&rdo;
&ldo;诸葛大人乃忠臣良将,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于上对得起皇族,于下,对得起百姓,当年更是将我暗中送出皇城,丢了全家性命,如此大恩,我自不敢忘,&rdo;言久盯着面前这年轻男子,他年岁不大,却一身杀伐之气,只怕身上早已沾了不少血腥。
不像寻常的禁军。
她问道:&ldo;你是什么人?&rdo;
&ldo;无名无姓,早想见见公主风采,今日得见,公主果然不一般,&rdo;男子冷嘲热讽道,&ldo;你活得好好的,可惜了诸葛一家上下。&rdo;
&ldo;我一条贱命,自然比不上诸葛府阖府上下的性命,当年诸葛大人确实不该救我,把我交给凤名城多好,死了也就死了,总好过浪费那么多不易的生命。&rdo;这是言久的真心话,她真觉得当初诸葛慕青不应该救她。
当年嘉元帝还是康王的时候,深得建文帝的信任和照顾,建文帝虽然狼子野心,但他再混账,也不至于会虐杀她,对于她这个小侄女,要么会当做傀儡一样好好养在深宫里,要么会一刀给她个痛快,反正怎么都不会虐待她的。
谁知那男子听着这话,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二话不说反手就掐住言久的脖子,力道之大一度要将言久卡断了气。
言久脸色发青。
&ldo;你不过是生在皇家,若不是生在皇家,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什么狗屁公主,大梁整个皇族的人都该死,凤名城是最该死的那个,你紧随其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rdo;男子咬牙切齿道,手下的力道越发重,好似下一刻真会要了言久的命。
言久喘不上气来,只能虚起眼睛看着他。
大梁皇族以嘉元帝为首的就没几个干过好事,仇恨大梁皇族的人想来是数不甚数的,比如北江楚家,坐在那把龙椅上,手握天下人生死,即便是建文帝那个心慈手软的人手上都很难避免沾上人命,更何况嘉元帝那种生杀予夺之人。
但知道十一年前那场内乱的人都知道她和嘉元帝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俗话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人恨嘉元帝也就罢了,怎么连她也恨上了?
再者,大梁内乱的时候,她才五岁,她能和谁结仇?
这人仇恨整个皇族,凤名城排第一,她排第二,她一个迄今为止只宰了几个山贼的人怎么能排第二呢,怎么她也该排在建文帝之后啊,除非……
言久想到他三番四次提起的人和事,忽然有种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庆幸。
好在那男子似乎还没打算弄死她,见她着实喘不上气来,竟然莫名其妙地忽然就松了手,他一会儿想杀她,一会儿想让她活,这人活得比沈慕白还矛盾。
言久整了整凌乱的衣襟:&ldo;你要是喜欢我这条命,我送给你便是。&rdo;
男子闻言,抬手又想掐她,但见她一张脸色灰白像个死人,又愤然地抽回手。
他道:&ldo;你中了蒙汗药?&rdo;
&ldo;是散神香,&rdo;言久纠正他,&ldo;刚开始他们给我吃的是蒙汗药,后来换成了散神香,这些整日在皇城中心弄权的人,心思一个比一个恶毒。&rdo;
男子听罢,阴翳的表情缓和了几分,阴冷道:&ldo;是你活该。&rdo;
言久觉得自己挺无辜。
她微微咳嗽了声,扶着一张木椅的扶手缓缓坐下,一边问道:&ldo;你独自闯进来,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你若是不想杀我,还是快些回去吧。&rdo;
男子眯起眼睛盯着她:&ldo;你……&rdo;
&ldo;大梁接连打败仗,嘉元帝不得不将守卫北境的梁孟德调到湖阳,不管是皇城还是边境,都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十多年过去,你的样貌也大改了,能混进禁军队伍倒也不奇怪。&rdo;言久慢悠悠地说,&ldo;按道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应该成为朋友才对,你说对吧,诸葛遇。&rdo;
言久一席话,用的乃是肯定的语气,竟让那男子愣了半晌。
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伤疤在笑容下显得越发深刻,本不丑陋的疤痕竟无端令人觉得胆寒,好像这人随时都要伸手掐死人。
还是不笑的时候更像个正常人,言久暗想。
&ldo;凤名楼是个心慈手软的蠢货,自己的家人孩子没守好便也罢了,竟然连皇位也拱手让给了居心叵测之人。我父亲在位时,曾明里暗里地提醒过他,康王野心重,不可信,他偏不信,说什么兄弟情深,康王不可能叛,结果呢,把一家老小都给赔了进去,还害得我家被满门抄斩,若非当时我根本不在汴京,如今骨头也已经化成灰了。&rdo;诸葛遇愤然道。
言久纠正他:&ldo;短短十一年,倒还不足以化成灰。&rdo;
诸葛遇:&ldo;……&rdo;
言久一愣,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跟着诸葛遇感叹:&ldo;我父皇的确有眼无珠。&rdo;
诸葛遇:&ldo;……&rdo;
他就没见过这般为人子女的,竟然跟着别人一道数落自己的父亲,且她的父亲曾经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位视自己性命为无物的公主殿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