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我保护的手法相当老练成熟。这些指责终于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问题上转移了,整个会议室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抗议声,简直要把房顶掀翻了。大家热情高涨地举起手臂,双方的谩骂和攻击像海浪一样碰撞在一起。反对党领袖第四次站了起来,但议长女士终于意识到也许自己该出面控制一下目前的乱局,保护一下首相了。她觉得大家闹也闹够了,于是举手示意,将提问的机会给了托尼&iddot;马尔普雷斯。他是个监狱官,在上次大选中被选为达格南选区的代表。这是个非常边缘化的选区。他认为自己是&ldo;普通劳苦大众的救世主&rdo;,丝毫不掩饰往部长级领导层进军的野心。当然,他是没有机会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根本在众议院待不长或者是个同性恋,而是因为他最近疏远了的一个男朋友跑到他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搞得满城风雨,后来警察出面才把他带走。之前就有大吵大闹的情人把很多比马尔普雷斯还有前途的人给拖下水了。没有任何首相会愿意给他与自己共商国事的机会,不管他会有多听话,多得力。但在议长女士看来,马尔普雷斯的野心可能会让他抛给首相一个相对容易的问题,让众议院能重新镇静下来。
&ldo;不知首相先生是否同意我的说法?&rdo;马尔普雷斯用极强的伦敦腔说道。其实他并没有提前准备好问题,但觉得自己明白如何帮助陷入窘境的领袖:&ldo;本党派最最支持和尊重这个国家的体系,特别是对伟大王室的爱和忠诚。&rdo;
他停了下来。突然被叫起来,他一下不知道怎么收尾。他咳嗽几声,有些犹豫,这儿停顿太长了,仿佛中世纪士兵的盔甲上裂了一道缝。反对党乘虚而入,拔刀相向。他们喝着倒彩,质疑他,逼问他,让他更加不知所措,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他的下巴沮丧地松弛了下来,双眼瞳孔放大,里面含着恐惧,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噩梦竟然变成了现实,自己在公共场合一丝不挂,被人羞辱。&ldo;我们伟大的王室,&rdo;他不断虚弱无力地重复着。
现在就等着反对党的某个议员出来对他致命一击,彻底了结他了。他还在发言席上虚弱地说着,看着像耳语,但整个房间都听得见。&ldo;特别是我们的女王们!&rdo;
就连马尔普雷斯那边的很多人都没法忍住笑了。他看见一个反对党成员挤眉弄眼地朝他飞了一吻。众目睽睽之下,他完全丧失了自信,垂头丧气地坐回到座位上,反对党那边又像疯了一样欢呼起来。
厄克特失望地闭上双眼。他曾经希望自己能力挽狂澜,抬抬手就止住失血;现在可能需要一个很专业的止血带了,而且应该先往马尔普雷斯的脖子上缠。
注释
[30]下议院的长桌两边各有一个箱子,叫&ldo;公文箱&rdo;。原是议员带文件用的公文递送箱,后演变成两党重要成员的发言处。执政党一边的箱子里有《圣经》和《古兰经》等,反对党的箱中则是二战德国轰炸时被烧坏的《圣经》。
[31]这里将&ldo;大不列颠联合王国&rdo;的国名拿来说事。
第十六章
一个国王的原则可不是在乐购超市逛逛就能买到的。穿绣花拖鞋的俗人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为他们流血牺牲呢?
国王像往常一样站在起居室的窗户附近,一边习惯性地摆弄着左手上华丽的图章戒指,没有向厄克特走去。刚才首相先生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的时间虽说算不上被怠慢了,也明显比往常要长得多。现在,他必须自己走到这宽大房间的另一头去和国王握手。国王的握手相当软弱无力,让厄克特大吃一惊。身体的强壮和健美一直是国王引以为傲的事情,这握手也和他太不相称了。这是内心软弱的一个标志吗?还是国王的&ldo;职业病&rdo;?国王沉默地示意了一下,两人在壁炉旁的两张椅子上落座。
&ldo;陛下,我们必须终止这场沸沸扬扬的闹剧了。&rdo;
&ldo;我非常同意,首相先生。&rdo;
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都像朋友一样,轻松随和不正式。而现在,两人就跟演话剧似的,礼数周全,拿腔拿调,仿佛象棋选手对弈,都在耐心等着对方出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几英尺,几乎促膝,两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终于,厄克特被迫出了一招。
&ldo;我必须请求您,这种事情永远也不能再发生了。宫里把这样的材料泄露出去,我完全没法进行正常工作了。如果这泄露是来自宫里的下属,那就应该重罚他,杀一儆百……&rdo;
&ldo;大胆!你太无礼了!&rdo;
&ldo;什么‐?&rdo;
&ldo;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抨击我的诚信,暗示我或者我手下的某个人泄露了那些可怜的不见天日的文件?!&rdo;
&ldo;您不会以为是我泄露了吧?看看给我整了多么大个烂摊子……&rdo;
&ldo;厄克特先生,那就是政治,你在玩这个游戏,我可没有。唐宁街为了自己的目的泄露文件是出了名的。我可是置身事外的人!&rdo;
国王的头努力向前伸着,日渐光秃的两鬓闪着愤慨的光;他以前鼻子受过伤,现在,那长长的鼻梁和受伤留下的后遗症特别明显,好像准备发起攻击的公牛。原来那虚弱的握手只是障眼法。厄克特完全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愤怒,明白自己误判了形势。他的脸涨红了,狠狠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