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英如今只要在越家露脸,便总在越芝左近转悠。越萦从初时自伤自疑,到如今视若无睹,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如何。
傅清溪全然错过了这一场热闹,因米粮产区的各样文书材料还需一旬半月时候方能到手,董九枢多精的算盘,这里一个云来苑又把她心神全给拴住了。
这日越栐信叫越蕊来请傅清溪往青桑院去,听说傅清溪又在替董九枢忙活了,便道:&ldo;你记得问他要工钱,哪有白受这份累的道理?要我说啊,不如咱们再看看,还能做什么不能。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rdo;
傅清溪笑道:&ldo;就算董九哥不给我这些事儿做,我也得自己去寻事情琢磨。如今琢磨事情琢磨惯了,脑子闲不下来。且他那些事琢磨出个什么来,都能真的做了试试的,比书上干看的推演可有意思多了。我晓得许多人都替我抱不平,其实我一点亏没吃,反把我的功课学得更扎实了。&rdo;
越栐信笑道:&ldo;合着我们都是白替你鸣一回不平!不过我那话是真的,要不咱们在做个别的试试?&rdo;
傅清溪摇头道:&ldo;四哥哥你还是安心准备来年的春考吧。这才是大事。等你考上了,咱们再说做什么买卖不迟。&rdo;
越栐信看看她,摇头道:&ldo;咱们的茶水摊子是停了不假,那饭铺生意可真不赖。眼见着来钱赚银子的路子,你竟这般沉得住气,可不容易。&rdo;
傅清溪道:&ldo;天下到处是钱,自己的能耐才是最要紧的。有了能耐,钱不过是随之而来的东西。可若光冲着钱去了,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起起伏伏的,三年五年也未必真能涨了什么本事,倒是徒增心耗,那可没什么意思。&rdo;
越栐信抿着嘴点点头:&ldo;你这丫头,这可真不像你这样点子姑娘家说出来的话。&rdo;
傅清溪笑而不语。
越栐信摸摸下巴道:&ldo;你说的在理,哎,我还真得预备预备春考的那些事儿了。哦,对了,你们今年估摸着年下还会考一回,蕊儿我是不指望了,你可别给你四哥我丢脸啊。&ldo;
傅清溪一愣:&ldo;去年分班备考才托关系同人一起联考的,今年又是什么?&rdo;
越栐信道:&ldo;好似是老太太那里想看看,你们女儿堆里有没有来年能同我们一处下场一试的。&rdo;
傅清溪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ldo;那可难了,这分班才一年,学两年应考就不算慢的了……这一场是无论如何够不上趟的。&rdo;
越栐信嘻嘻笑道:&ldo;许是乱七八糟的嘉奖拿多了,老太太也犯迷糊了呢。&rdo;
傅清溪看他一眼,不接他这话。
越栐信向来性子古怪,这在府里都是出了名的。便是老太太老太爷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反正同他说道理绕圈子最后被绕进去的准定不会是他。傅清溪自守一句&ldo;低头要快&rdo;,哪里会去挑他的刺。只好随他胡言乱语去,只不搭茬就算自保了。
越栐信自言自语一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笑道:&ldo;嗯,你这回就算想要安生干活只怕也不容易呢,接下来可有一场大热闹呢!&rdo;
越栐信说的大热闹,就是四房小六爷的双满月了。
这回四太太生子,娘家婆家都下足了本,母子平安。只是到底她不是二十来岁时候了,两家一合计,决定办双满月,叫她坐足两个月的月子,好好歇歇养养。
金家家主又不知道哪里挖来四个月子嬷嬷,专门送来越府伺候自家妹子月子的。从通经按摩到饮食汤水、从身形修整到气血调理,就没有这几个嬷嬷不会的。几个嫂子去探看时候,看人家这阵仗,只叹这弟妹好命。这还没处说去,不是婆家如何厚此薄彼,实在是人家有个好兄弟,没法儿比啊。
金家老太太还怕府里老太太多心,特地遣了身边的嬷嬷来说一回。老太太道:&ldo;老四媳妇儿嫁到我们家,难道就不是你们金家的闺女了?你们疼闺女有什么不对的?难得他们兄妹姑嫂如此相谐,这才是你们家的家风体统。哪有什么见怪为难处,却是老亲家多虑了。&rdo;
在老太太心里,这四房虽有个庶子,到底庶出的,算不得本正。如今金氏一朝得男,她心里也压不住的高兴。如此一来,这满月酒自然也该大办一回。
到了那日,亲友俱来,一家不差。尤其金家这回是家主同夫人亲来的,坐到满席,这娃儿一多半时候都叫他抱去了。一会儿道:&ldo;这可是我嫡嫡亲的外甥啊。&rdo;一会儿又跟宾客比划:&ldo;你瞧瞧这眉眼,啧,要不怎么说外甥肖舅呢!&rdo;
这世家间多是故旧,这宾客大半同金家也有来往的,这金家家主倒当了一半的主人,更有人见他高兴凑趣过来敬酒,恭贺他喜得大外甥,他也来者不拒,杯杯见底。
金氏在一旁看着满心感动,抓着一旁嫂子的手道:&ldo;嫂子,回去替我传句话儿,兄嫂这情义,妹子心里都记着呢!&rdo;
金家夫人反手挽住了她道:&ldo;傻了不是?那是谁?那是你亲兄弟!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不同你亲同谁亲?你呀,好好在意身子,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又长得娇花似的,就舒舒坦坦过日子吧!&rdo;
金氏一个劲儿点头。
这一日满月席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大太太回到碧梧院里,一坐下来连唤人上茶的力气都没了。幸好身边都是用熟了的,本也不消吩咐。
一会儿大老爷也回来了,见大太太在那里坐着,便道:&ldo;今日可受累了,怎么还不赶紧歇息去?&rdo;
大太太苦笑道:&ldo;我这养养力气才得去盥洗呢。&rdo;
大老爷便在一旁坐下来笑道:&ldo;真是没想到的,闹到这早晚。&rdo;
大太太道:&ldo;其实我们一早就晓得这回准定热闹。老太太也想大办一回,何况那头如今这般势盛……却是没料到能到这样地步。方才你瞧见没?外甥满月,那当舅舅的倒被敬了不晓得多少杯!嗐,这些人呐……&rdo;
大老爷道:&ldo;上回麒麟庙大摆道场,就是这位给弄的。后来就真得了这外甥了。这么一算,这关联就大了。人就是这样,关联多了就越护着。今天看他那高兴的样子!&rdo;
大太太闭闭眼道:&ldo;舅老爷这样,你说是高兴,大概是有的。我看着呐,还有一多半,是给自家妹子撑腰来了。毕竟四房里还有一个小子呢,庶长子。若是从前还罢了,如今嚒……没听人来回来去说&lso;我嫡嫡亲的外甥&rso;?怕是一多半说给我们听的呢。&rdo;
大老爷笑道:&ldo;才说你怎么累呢,就是想太多了。他四房里的嫡庶,同我们什么干系。就算要有相争,也是争四房的东西。总没有跑到我们这里来分高低的道理,他说给我们听这些做什么。&rdo;
大太太道:&ldo;前阵子林家嫡庶夺宗的话儿传得多玄?谁晓得想到什么地方去了。&rdo;
大老爷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忙道:&ldo;好,好,你说的有理。别管了,我扶你进屋吧,这一天给累的。&rdo;
两人进了屋子,丫头们上来伺候洗漱,一个婆子到门口说了句什么,小丫头就进去传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