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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大家都听出了皮杰话语中的怪味，却只是装糊涂，都说袁先生的确是个大善人。袁小奇谦虚道：&ldo;哪里啊！我只是为家乡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尽了自己微薄之力。很不够啊！我这人总是想，一个人的钱再多，一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不做些好事？&rdo;&ldo;哦，对对。&rdo;严尚明举起杯子，朝袁小奇意思一下，再抿了一小口酒，并不同他碰。皮杰就说：&ldo;严叔叔，我们当然是合法经营。袁先生你说是不是？可如今社会上的事一句话说不清，万一有什么麻烦，还是要麻烦严叔叔，是不是？&rdo;皮杰这话，事实上是替袁小奇说的。严尚明夹了点菜送进口里，慢慢嚼了嚼，才说：&ldo;各位有事，找我吧。&rdo;他脸上仍不怎么有表情，这话听不出是对谁说的，眼睛也没望谁。

朱怀镜心想今天这顿饭的气氛怎么也热烈不起来了。也不知严尚明就凭这德行，皮市长怎么会欣赏他的。宋达清和黄达洪始终很起劲儿，几乎有些上蹿下跳了。宋达清最忙，把服务小姐的酒壶都拿过来了，争着为大家斟酒。他每次为严尚明斟酒都手下留情，不怎么斟满。他那微妙的动作和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只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巴结严尚明。大家就开他的玩笑，说他徇私舞弊，执法不严。严尚明却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句小宋不错。宋达清忙点头笑道，承蒙厅长错爱，非常感谢。严尚明也许是随口说说，可让宋达清这么一渲染，就把厅长的表扬夸张了，似乎他真的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赏识似的。朱怀镜似乎终于明白，今天请严尚明，只怕是宋达清的主意。可严尚明地位太高了，宋达清抬头一望帽子都会掉下来。严尚明下面隔着区公安局局长、路公安分局局长，再下去才是宋达清这个小小派出所所长。他隔着这么多层去拍马屁，那马有感觉吗？皮杰一直是兴致勃勃的，但他的目光只在严尚明、朱怀镜、袁小奇脸上停留，偶尔也瞟一眼宋达清。其他人再怎么热乎，他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这时，他笑着对袁小奇说：&ldo;都听说袁先生身怀绝技，我还从未见识过。今天可不可以让我开开眼？&rdo;他说罢就望望严尚明。袁小奇注意一下皮杰的眼神，也把目光转向严尚明，却见这位大人好像不怎么有兴趣，只是脸上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袁小奇便说：&ldo;不敢献丑，喝酒吧。&rdo;没想到严尚明嘿嘿一笑，说：&ldo;袁先生，都说你会意念移物。你可不可以把我身上的手枪变到你那里去？&rdo;袁小奇忙拱手说：&ldo;哪敢哪敢？我袁某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不敢在严厅长面前卖弄啊！还说要我把你的枪弄了来，我没这么大的胆啊！&rdo;严尚明又笑笑，不再提这事了。可他的笑透着股冷气，叫人很不舒服。朱怀镜不知道今天袁小奇怎么不肯表演，一定别有原因，就打圆场说：&ldo;今天袁先生是谦虚。他的绝技，我见识过，皮市长也见识过。来来，喝酒，今后有机会，我们再请袁先生露两手。&rdo;这时严尚明的手机响了。他接过电话，就说：&ldo;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rdo;说罢就站起来，大家忙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一一同他握了手。

严尚明一走，袁小奇再怎么鼓动，场面还是冷下来了。于是大家都说吃好了。果点都没来得及上，就散了。

皮杰对朱怀镜说：&ldo;朱处长，我送你？&rdo;宋达清忙说：&ldo;不麻烦皮总吧，我送我送。&rdo;皮杰说：&ldo;不客气，我和朱处长同路，我送吧。&rdo;朱怀镜就说：&ldo;你招呼一下袁先生吧，我跟皮总走。谢谢你了袁先生。&rdo;上了车，皮杰尽说些玩笑话。朱怀镜猜想他心里一定是为严尚明生气，就有意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严尚明是他请来的，却总是不冷不热，等于没有给他面子。朱怀镜也不喜欢严尚明，就说：&ldo;严厅长这人倒不错的，但不解他的，会以为他不太好打交道。&rdo;皮杰果然来火了，说：&ldo;这姓严的确实不好打交道，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总是那副鬼样子，像全世界人都在巴结他似的。我要不是碍着我老头子，早不这么客气对他了。&rdo;朱怀镜是有意惹他上火的，可皮杰真的发气了，他又说：&ldo;长期干公安的，脸部表情就职业化了，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你也犯不着同他计较。就算他有架子，他也没资格在你面前摆架子。&rdo;皮杰仍不太舒服，说：&ldo;我用不着巴结他。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违法犯罪的事不干，求他干什么？在荆都我要办点事还得求他姓严的，我这皮字怎么写？我不是仗我老头子什么，就是老头子这会儿下去了，我也照样风风火火。朱处长你是知道的，我老头子对我是十分严厉的，我要不是有这个市长爸爸，很多事情说不定还好办些。&rdo;&ldo;是啊，皮市长要求太严格了。&rdo;朱怀镜说。

皮杰说：&ldo;今天实在是你要让我请他，我没有办法。你是为朋友嘛。&rdo;朱怀镜说：&ldo;对不起，让你费心了。今天袁先生主要是想结识一下你。&rdo;皮杰笑道：&ldo;朱处长你就别护我的面子了。想接近我的人，多半是想冲着我老头子来的。袁先生同我爸爸早认识了，他若是为着这个目的，用不着再拐弯抹角找我了。他想同严尚明结识一下，倒是真的。&rdo;朱怀镜就说：&ldo;那也不全是这样。不过今天严尚明并没有同袁先生搭几句话。&rdo;皮杰说：&ldo;你放心！只要结上线了，人家自然有办法去巴结的。如今这种人，我见多了。那姓严的也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的，只要袁小奇舍得花功夫，还怕他们成不了好朋友？何况他手下有那位姓黄的。那位姓黄的，我看脸皮特厚，又做得小人。&rdo;朱怀镜不得不叹服皮杰：&ldo;老弟真的是通达人情，深谙世故，看人也准。&rdo;皮杰谦虚几句，问小刘：&ldo;我让你为朱处长办驾照，怎么样了？&rdo;小刘说：&ldo;我同交警队的兄弟说了，他说交两张照片去，马上就办。&rdo;皮杰还嫌小刘太拖了，说：&ldo;你抓紧些。朱处长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rdo;

小刘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说：&ldo;好好。

朱处长，我明天一早就去你办公室，请你准备两张照片好吗？&rdo;朱怀镜说：&ldo;行行。不着急吧，我又不急着用车。&rdo;皮杰送朱怀镜到了他家楼下。朱怀镜免不了客气一句，请各位上去坐坐。皮杰自然是说时间不早了，下次吧。朱怀镜下了车，站在那里招招手，望着车子开走。其实皮杰不住在家里，自己在外有房子，同朱怀镜并不顺路，等于是专门送他回来的。朱怀镜至今不明白，皮杰为什么对他这么够意思。他只在楼下站了片刻，又从大院侧门出去了，抄小路去了玉琴那里。

国画

作者：王跃文

二十四

星期六，玉琴正好轮到休息，朱怀镜就请她教他开车去。两人开了皮杰送的那辆奥迪，去郊外武警部队的一个驾驶训练场。朱怀镜在那里有个熟人。

今天太阳很好，天气暖和。玉琴只穿了件薄毛衣，扎进牛仔裤里，显得很朝气。见了玉琴的装束，朱怀镜就后悔自己不该穿西装。他太喜欢穿西装了，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干部模样。玉琴习惯了他的穿着，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