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方瑾如是想。
呼延勃自那天离开后避开她已有些日子,每每用膳或是晚上缺少了那具火热的身体在一旁,她总会感到失落,半夜总会惊醒,心仿佛变得空落落的,做什么也提不起劲来,一如此刻她正在用刀子一下又一下茫然地叉着面前的烤肉。
罕珠儿看不下去,一把将那块可怜的烤肉挪开,看到方瑾手中的刀子又无意识地插到那张可怜的桌子上,一咬牙她又搬开,看她的刀子还往哪叉?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方瑾的大腿,待会儿刀子下来时一定是叉到方瑾的大腿上,这样还怕这个一向精神得很的华国女人会清醒不过来?
正在她兴奋地想着时,方瑾的刀子果然茫然地又往下叉,她差点像看跑马赛一般大声嚷叫,就在这时,方瑾手中的刀子不偏不倚地叉到了罕珠儿的手上。
“啊——”罕珠儿尖叫,“你,你,你……”
方瑾这时候迷朦的眼神才看到罕珠儿,只见罕珠儿一脸指责地看着她,她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造反啦?
“你你你……刺伤了我,你看……”罕珠儿伸出流血的手背,一脸的指责。
方瑾看了眼她的手,再看了眼手中的刀子,随即将刀子一扔,很无耻道:“我不记得有做过这件事,你去包扎流血的手,我要去找呼延勃。”她坐不住了,这件事再不想办法解决掉,她的日子没法过,想通后,她起身往穹庐外走去。
罕珠儿气呼呼地将只是划伤的手背包好,赶紧跟上去,方瑾总算不再在那儿发呆了,不知为何,她竟笑无声地笑了,随即发现自己的失常,赶紧又板起脸。
方瑾走了几步,发现罕珠儿跟在后面,叹声气转身掏出怀中随身带着的伤药给罕珠儿包扎好,毕竟是她不对在先的,只是看到罕珠儿一副等她道歉的面孔,她坏坏一笑,“是你使坏在先的,想要听我的道歉,没门!”
罕珠儿一听脸色一变,她不是只顾着发呆吗?怎么还留意到她的小动作?莫非她是装的?可不像啊,她都有算过她每天叹气的次数已经超过了百次,看得她心惊,此时看她走远,她忙追上去,“你终于想通了……”话音未落,却见方瑾站在原地。
她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前方那对正策马狂奔的一对壁人不正是五皇子与安胡阏氏吗?吃惊之余转头看向方瑾,只见到她的俏脸绷得很紧。
安茉儿似乎看到了方瑾,笑声更大了,“阿勃,好久没有这样与你策马狂奔,你不知道我有多怀念?”
怀念你个头,方瑾在心里骂一句。
呼延勃的蓝眸也看到了方瑾,尤其看到她似乎消瘦了不少,她不是都有吃好睡好吗?怎么还瘦了?心中不由得一抽,恨不得想将她拥进怀中好好抚慰,只是他的心仍没放开,故狂奔的马就那样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安茉儿示威的一笑,呼延勃没再与她睡一块儿,她还愁没有机会挽回自己的爱人?马鞭一甩,她的笑声在方瑾的耳边刮过。
方瑾站在风中看到他们就那样骑过,手中的拳头握得很紧,在心中咒骂着呼延勃,一句话也不听她解释就径自定她的罪,还与安茉儿出双入对,真真的可恶,愤然转身离去。
完颜雄铁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同样握紧拳头,两眼狠瞪呼啸而过的呼延勃与安茉儿,心怜黯然伤心的方瑾,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她,感觉到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脸色更为铁青。
路上,很多人看到她,都上前询问她与呼延勃是怎么了?原本看到他们恩爱得很,哪曾想居然还不住一块?而安茉儿出现的次数太多,不由得乱想起来,直为方瑾抱不平。
方瑾的心中一暖,笑着说她的身体略有不适需要静养,呼延勃为了她好才会住到别处去的,而安茉儿来者是客,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并没有将他们闹矛盾的事情往外传,就算是阿彩婆婆来问她,她也是这样答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众人这才放心,叮嘱方瑾好好养身体,方瑾一一热情地应下了,草原民族的个性天性爽朗,她现在与他们相处越来越融洽。
进入盛夏之后,少有的雨水稀稀拉拉地在这些天里降临,方瑾因为呕吐得越来越厉害,一直都窝在自己的帐里病恹恹的,可恶的呼延勃一次也没来看她,心中生着闷气,这日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听说你病了?还好吧?”安茉儿容光满面地走进来,笑着道。
方瑾刚漱了一会儿口,看到她,同样也笑道:“是有些抱恙,安胡阏氏纡尊隆贵到我的穹庐来不会只是来探病的吧?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不然就别怪我使人将你打出去。”朝罕珠儿一使眼色,罕珠儿会意地将一旁的扫帚举起来,俏眼圆瞪地看着安茉儿,大有她一语不对就将她打出去的架势。
安茉儿的脸上精心修饰的面容一阵抽搐,狠瞪了一眼罕珠儿,看到方瑾笑得惬意,不忿之气又升起,但想到来此的目的,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也不用虚张声势,阿勃已经对你厌倦了,你可知道他现在已经与我和好了,还上了我的床。方瑾,如果我是你,就会识趣地赶紧走,不在这儿碍别人的眼。”
笑得邪气地凑近方瑾。
方瑾的面色一僵,眼一眯,呼延勃真的与安茉儿欢爱了?手指在暗地里狠抠着手心。
安茉儿见她不吭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来此告诉你,就是要你有个心理准备,我很快就要与阿勃成婚了,到时候有我安氏部族做后盾,阿勃要当上单于那是迟早的事情,你若爱他就别挡他的路。”笑容一收厉颜道,“你只是他的拖累,如果我是你,早就掩面而走了。”
方瑾忽而大笑出声,看到安茉儿一怔,这才道:“安茉儿,你就只有这样的手段吗?虚张声势,你以为我就会信?你未免把我方瑾想成了白痴,如果呼延勃真上了你的床,你还会来说这一番话吗?你这伎俩连华国皇宫一般妃嫔的手段都比不上。”眼睛看向罕珠儿,喝道:“将她给我打出去。”
罕珠儿得令,举起扫帚打到安茉儿的身上,安茉儿不设防,冷不丁被打中,花容失色,想要抽出腰间的皮鞭甩过去,却意外地看到方瑾面色一青趴在床沿干呕了起来,这像是——
就这一怔愣,被罕珠儿用软扫帚打了出去,顿时一身的狼狈,一站稳,她的眼珠子来回地转了转,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在不远处遇上了朝她一笑的呼延赞,柳眉皱了皱,昂着头走过去。
穹庐内的方瑾却是一口气险呼不出来,脸色异常难看,口头上虽然说不相信,但心里难免猜疑,呼延勃在那方面的需求一直颇强烈,再想到那天两人策马狂奔的姿态,难道真的旧情复炽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三天,该死的呼延勃难道真的打定主意不见她了吗?躺在这儿胡思乱想不是她方瑾的作风,这样没病也会憋出病来的。玉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就是因为要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新生命,她才会一直在帐内呆着安胎。有过一次生育经验的她在那不正常的呕吐中已是明白她又要再次当娘了,心情一阵的喜悦,本是一件喜事,如今却被呼延勃那个混蛋弄得心情郁卒。
毅然掀开薄被下床,她大喊,“罕珠儿,给我找出那套新做的嫩绿色衣袍,快点。”
穿上新衣略施脂粉,方瑾打扮得极娇美的掀帘子出去,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走到呼延勃暂住的穹庐,加那一看到她两眼就放光,赶紧放下手中正提着的水桶,“阿瑾姑娘,你总算是出现了,太好了。”
方瑾看到他少有的激动的表情,觉得莫名其妙,以前也没见到加那对她如此热情。其实她哪里知道加那内心的郁闷,呼延勃这段日子的脾性越来越大,稍有不慎就会朝他发火,故而他整日都被操得小心翼翼。
方瑾问了声呼延勃是否在帐中?加那忙点头连声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