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面对阴沉沉的师父,叶若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是一心为他考虑,顶着严师叔的模样与他完成了合籍大典,但总归是假的,是她铤而走险。万幸没有被人发现,万幸师父也没有发现,不然她还得在诸多罪名下再加上一条——欺师灭祖,罔顾伦常。
叶若风刚从应松玄手中抽出手,还没来得及让风吹干手心里、指缝间的汗水,便被他按下双肩,坐在床边。
他与她并肩而坐,沉默地等她回答。
到底该说什么?她实在没有经验,也不曾见过别人在新婚之夜都说些什么。更何况她还是个假冒的新娘,难道这后续的活动,也非要由她假冒到底吗?
应松玄肃声问:“去衍星宫大殿的路上,你在看谁?”
“我……”原来他是在问这个,叶若风不敢说自己在向阿隐师兄求助,从师父的角度来看,严师叔和阿隐师兄鲜有来往,仅仅只是师叔和师侄的关系,她在去合籍大典的路上一直看着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吧。
她解释不清,干脆沉默,又听见对方在问:“在大殿的高台上举行仪式时,你在找谁?”
这更说不清了,当时她只怕严师叔突然出现,才频频张望。现在被问到,总不能说自己在找他真正的新娘吧?
“也是在找他?”问话的声音越来越冷。
叶若风才知师父是误会了,就因为他的“新娘”在路上多看了别人几眼,他便认为她一直在找那个人。原来他的占有欲这么强吗?他对严师叔就这么在乎吗?
她继续沉默,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手背都有些发白了。
师父还在等她回答,原来她的恐惧、心碎和悲伤,他一点点也感觉不到。他只是这样强硬地逼问她,让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假装下去,甚至想一走了之。
一对红烛静静燃烧,墙上一些暗影摇摇晃晃,像心中波浪不安地起伏,风声沉沉低语:“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把事情搞成这样?”
叶若风跟随那风声反复质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是对是错。
应松玄不再问她,起身摘下发冠,脱下婚服。叶若风借着烛光匆忙扫了一眼,他竟然还穿了一件外衫,等他坐回床边才看清,那衣领上还镶着松枝暗纹,很熟悉,在去旸谷的画舫上,他曾经把这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为什么要穿这件衣服?在这样的日子合适吗?
若是从前,叶若风多半忍不住会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但经历了那么事,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他已经娶了别人,她再也没有勇气去琢磨他的心事,去验证自己的遐想。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别人的新婚之夜也是这样吗?叶若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很快又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她的,她在瞎想什么,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新娘了?简直荒唐,简直可笑。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找机会脱身。她还没想到办法,却见到师父朝她靠近,抬手放到她头上,一一为她摘下发饰。
下午齐怜为她梳妆时,她心神不宁,没注意发饰有多复杂。现在要取下来,才体会到有多麻烦。
应松玄双手在她发间细细捋了许久,从头顶到耳侧再到额头,他手上动作很慢,有时甚至停顿,目光便从头发上转移到她的脸上,一寸一寸细细打量。
他的凝视让她慌乱,好像一眼便能将她看穿。
叶若风无法控制那种慌乱,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仿佛闭上眼睛,她就不再是那个假冒的新娘,心里就会安定一点。
自欺欺人并不管用,当那双手从头上转移到她的领口,刚解开婚服的第一口扣子,叶若风忽然喊出:“师——师兄!”
“你叫我什么?”应松玄与她坐近了一些,手停在她领口处,没有继续,也没有放下。
叶若风害怕被他看出端倪,努力更干脆地叫他:“师兄。”
“你应该叫我什么?”显然他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叶若风叫不出口,从床边“刷”地一下站起来,“砰”地一声撞到了对方额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转身便要离开,“好闷,我出去透透气。”
还没走出两步,应松玄跟上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冷声道:“不要走。”
叶若风顿时想起了那个梦,师父在梦里抓住了严师叔的手腕,然后亲了她。此刻严师叔不知道在哪里,她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于是轻轻扭了扭手腕,小声说:“师兄轻一点,我手好痛。”
应松玄闻言果然减轻了力度。叶若风趁他松手,赶紧挣脱束缚想要逃离。
她的尝试适得其反。
应松玄再次抓紧她的手腕,力气比刚才大了许多,从她身侧走到她面前拦住去路,背对着幽幽烛火,低头朝她又说了一遍:“不要走。”
不等她回答,不让她拒绝,他低头继续向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叶若风扭头闪躲却无处可逃。一想到师父娶了别人,从此以后他们将日日夜夜这样亲密,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这个吻越深情越让她感到痛苦。这份爱不属于她,为什么偏要让她分毫不差地感受?昨晚那个混乱的吻,她尚能勉强安慰自己他是没分清现实和梦境。但此时此刻,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