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接你了。”
听到师父这样说,叶若风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和悲哀。他怎么可以对严师叔说这样的话?他知道这张脸底下是谁吗?
她的心仿佛正被一寸寸撕成碎片,却还一声声质问:“走啊,难道你不想跟他一起走吗?”
她僵在原地不动,隔着大半个房间看师父站在门口。夕阳倾斜着照进房间,在他正红色婚服上映出发光的边缘。因为逆光的缘故,他的面色有些模糊,眼神亦不算清楚。
“你不愿意跟我走吗?”他再次问她。
叶若风明白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她反复想起昨夜的梦,若严师叔没有和师父一起走,他会很难过吧?
她不忍看他难过,既然她现在是严师叔的模样,既然连他都分辨不出,那她可以委屈自己,扮成他中意的爱人,陪他完成他梦寐以求的婚礼,然后再找机会悄悄离开。等严师叔再出现,一切回到正轨,谁也不会发现其中差错。这样,他就不会难过了吧?
叶若风提了提裙摆,迈开脚步朝他走去,他就站在门口,这一段距离却让她感觉如此遥远。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低头藏住眼中荡漾的泪光,跟随他的步伐出发。
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但跨出那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想起师父教她御剑飞行那个晚上,当时她站在飞廉剑上问他“瞻月峰是不是很美”。曾几何时,她遗憾自己一次都没来过。若早知第一次来瞻月峰竟是这般光景,她宁可永远不要来。
应松玄也很沉默,一路上都没有和她讲话。直到走出瞻月峰,到了苍岚山主峰上,喜庆的仙乐和喧闹的人声才让叶若风从凌乱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衍星宫内来了许多观礼的宾客,喜宴规模远远超过沃野仙会,一路上众人不断向一对新人祝贺。有些面孔叶若风从来没见过,自然也无法回应,如果是严师叔在这里,必定会比她做得更好吧。
她走在陌生人面前,接受炽热的目光打量,内心充斥着不安和慌张。
好不容易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阿隐师兄,和唐元站在一处,两个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唐元凑在师兄耳边说什么,他一边听着一边又看了她一眼。
叶若风抓住机会朝他回望,不断用眼神和他对话:“阿隐师兄,是我,是我呀,你快帮帮我。”
她希望师兄能听见她的心声,能看穿她的真实面目,就像从前好几次遇到麻烦时一样,他总能远远与她对话。可师兄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没有给她回应。
“阿隐师兄,你快帮我找一下严师叔。”叶若风不肯放弃,走过了裴隐所在的位置,却还频频回望。围观的宾客不知她恋恋不舍在看什么,低声议论起来。
“别看了,你在想什么?”应松玄压低声音问她,忽然伸手牵住她的手。
那一瞬间叶若风收回了视线,右手被他紧紧箍着无法动弹。她在想什么?她没办法解释,也不敢告诉他。
她在想,师父这样牵着严师叔,心中可有一点点想她?他现在牵着的这只手,与她自己的手是如此不同,手心的温度、手掌的厚薄、手指的粗细以及虎口的弧度,都完全不一样。他会感觉到其中区别吗?会不习惯吗?
他手心里渗出一层细汗,微微有些热意,黏在她凉凉的手背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原来只有在严师叔面前,师父才会如此紧张。
她在想,这是他们肩并肩手牵手一起走的最后一路段了,而她偏偏还顶着别人的身份不敢让他知道。帮他完成这场典礼后,她将退出他的生活,消失在他的世界。她一定还会很想他,但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来找他,再也不会与他相见了。
叶若风一路胡思乱想,被应松玄牵着走进衍星宫大殿。
开阳派一行人先迎上来。严墨行一直拧着眉,走到近处见一对新人十指相扣,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叶若风害怕露出马脚,一直不敢与严师叔的父亲对视。所幸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对应松玄道:“不要忘记你的承诺,否则——”
“晚辈断不敢忘。”应松玄掐断了对方的话,好在仙乐缭绕不断,这生硬的对话不是那么突兀。
叶若风没有听到后文,但能感觉到师父牵她的手变得更紧了些,指上关节硌得她隐隐发痛。她不敢说,只默默忍受。
严弈走到她跟前,温声道:“姑姑,祝你幸福。”
他脸上泛起一抹笑,很勉强的一抹笑,又接着说:“可惜阿蕴不在,只有我一个人送姑姑出嫁了。”
叶若风心中越发难受,饶是拼命忍耐,眼中也泛起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