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杂志社出来后,我和阿珩一路默然无语。上车后,阿珩在发动车子的同时说出了一个决定,“我们到环海道去,把那天他们的路线重走一遍。”
路上阿珩告诉我,那天婚纱秀结束后,他回到房间时曾拉开窗帘向楼下望去,正好瞧见潘维伦脚步匆匆地走向停车场,当时他下意识地低头看手表,刚过5点。“潘维伦开的也是一辆白色轿车,是速腾。”
凌乱的思绪在我脑中交错,潘维伦、沈曼莉、白色速腾……支离破碎的影像缠绕着,我的脑子被扯得生疼。一直认定肇事车辆的车主是汪雯菲,如今却凭空杀出了潘维伦和沈曼莉。
“你大嫂不开车吗?”我的声音显得虚弱而无力。
“她刚拿到驾照,还没有买车”,阿珩握住我的手,给我温暖和力量,“只要我们从那天举办婚纱秀的酒店出发,沿着环海道行至书法广场,再到达车祸发生的地点,就可以依照时间,推算出那天潘维伦和我大嫂有没有可能经过那个地段。”
我昏沉无力的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玻璃上映出我忧愁的脸。
阿珩沿着既定的路线行驶,我负责计算时间。从酒店到书法广场不到15分钟,和郑枫红所说的车子开出不远相符合。而从书法广场到车祸发生地花费了半个小时。胖警察说妈妈被车子撞到是在6点左右,潘维伦5点出头开车从酒店出发,行经书法广场接沈曼莉上车,如果他们一直沿着环海道行走,经过车祸发生地段是在5点45分左右,但这当中会存在一些车速上的误差,因此潘维伦的白色速腾完全有可能是肇事车辆。
但是,如果妈妈是被潘维伦驾车撞伤的,为什么目击者指认的是汪雯菲的白色宝马?沈曼莉的白色风衣,又和车祸有什么关系?
“要下车吗?”阿珩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又缓缓移动,轻柔的落上我的披肩长发。
我的心抽痛着,“要”字刚出口,脸上已濡湿了。
阿珩将车子停放在海边的停车路段。他下车,绕到另一头为我打开车门,向我伸出了手。
我稍稍迟疑,很缓慢的将手交给了他。这种时候,我迫切的需要依靠,我借着他的力,一步步走到妈妈被撞倒的地点,刻骨的伤痛,仍在心头,触景伤情,依旧痛彻心肺。
我蹲下身来,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崩溃的哭泣起来。但马上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我抬起头往人行道看了一眼,假期海边游人很多,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张望了。我迅速的用手捂住了嘴,于是,我的哭声变成了抽泣,断断续续,忽响忽轻。
身子因为过于的抑制以至于颤抖着,阿珩搀我起身,我抬起脸看他,他的目光哀伤,语气真挚,“在我出国之前,一定想办法揪出真凶,还你妈妈一个公道。”
我沉重点头,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他为我拭去颊上的泪痕,手扶在我的腰间,“我们去看看大海。”
我们走过长长的木栈道,到了游人罕至的去处,那里的海边没有沙滩,只有大片岩石嵯峨耸立,高接入云。我仰首看天,今天没有阳光,灰蒙蒙的天像一张大网,混混沌沌的,将大海、岩石,连同我和阿珩笼罩在里面。
我用手拢起被海风任意吹拂的乱发,脸上的泪水已风干,酸涩的眼睛定格在一块突起的峭壁上,峭壁的石缝里开着一朵小花,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采撷,阿珩竟也同时伸出手去,我们的手在到达花朵之前相遇,他握住我的手,一起采摘了那朵小花,与此同时微一用力,我的身子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头俯了下来,找寻到我的嘴唇。我失去了思想能力,被动的、迷乱的承接着他的吻,然后,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被我们两只手所揉碎的粉红色小花,纷纷乱乱的飘坠在地下。再抬起头,他的眼睛热烈而深邃的望着我。
我心中委屈,鼻子里一酸,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我迅速的把眼光调开,海浪拍击着脚下的岩石,涌上来又落下去,翻滚着卷起数不清的白色泡沫。茫茫云天,无尽止的延伸,和广漠无垠的海面相吻合。
阿珩的叹息声随风入耳,我回过头,迷惘的笑笑。
“我喜欢看到你笑”,他搜寻的目光直入我的眼底,“可我知道,你的笑都是无可奈何的。”
我拉长声音“噢”了一声,沿着岩石的岸边向前走,他走在我的身边。风吹起了我的长发,拂在他的脸上。
我在一块岩石前停住,站了上去。我迎着风,竭尽目力之所及,望着海天遥接的地方,幽幽的说:“一个无可奈何的生活着的人,笑容自然也是无可奈何的。”
收回眼光,我又对他微微一笑,“该回去了,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目注我好一会儿才短促的说:“走吧。”
回到汪家别墅时,客厅里传出欢笑声,像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谈笑,其中哈哈大笑的像是吴老太,我颇感纳闷,那个刻板严肃的老太太,怎么也会有如此开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