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错了。”叶若风在偏厅见到应松玄时,日影西斜,余晖映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
“醒了?”他眼上仍然蒙着一段白色丝带,隐藏了眼神,语调平淡如水,仿佛他根本没有在等人,只是漫不经心随口一问。
“叶若风,你……”严辛荷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弟子,心下一惊,艰难地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应师兄,她是——她竟然是——”
“嗯。”应松玄单听声音已经知道叶若风变回了女儿身,他做为一派之主,不能无动于衷,冷冷地质问她,“隐藏身份,欺骗师长,该当何罪?”
“弟子——”叶若风刚一开口,便听见扑通一声,另一个身影跪在她旁边,阿隐师兄一五一十地招认:“请掌门息怒,当初寻仙山,入仙门,是弟子一叶障目,告诉叶师妹男子更易拜师,令其误入歧途。掌门若要惩罚,请罚在弟子头上。”
“裴隐,你师父会给你什么惩罚,我不会过问。现在我教导悉云峰的徒弟,与你无关。你出去。”应松玄不容分说地与他划清界限,声音宛若寒冰。
同在屋内的严弈、严蕴也打了个寒颤,不敢再为叶若风求情。
松鸢原在房梁上扑腾翅膀,这下也不敢乱动了。
裴隐跪在地上不为所动,仿佛被寒冰冻结,屋内气氛沉闷而压抑。叶若风手肘悄悄戳他胳膊,极小声地说:“阿隐师兄,你先出去。我想快点结束。”
裴隐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只靠唇语读懂她的意思,见她一脸恳求,虽然放心不下,亦只能规规矩矩站起来,沉默地离开偏厅,走之前看了一眼她瘦削的背影。
“把灵晰给我。”应松玄冰冷地命令,叶若风不敢不从,惶恐不安地掏出菱花镜递到他手中。他伸手接了,没有多看,直接揣进了衣袖。
师父把灵晰镜收回去了,叶若风想,还要把飞廉也收走吗?要赶她走吗?
应松玄没有说话,白衣上夕阳的余晖逐渐暗淡,他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地面渐渐与暗影融为一体。
“时候不早了,应师兄打算怎么办?”在场数人,只有严辛荷一个敢催促,其余几人暗中捏了一把汗,等着衍星宫掌门宣判。
应松玄终于对跪在地上那人说:“回悉云峰等着,为师回去之后再做处置。”
等着?师父竟然说回去等着?叶若风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被逐出师门,再重的惩罚她都能承受。几双脚在她眼前依次路过,她还有难题尚未解决,唯唯诺诺又喊了一声:“师父——”
最后一双脚已经走过了她身边,被她纤细的嗓音叫住,应松玄冷淡地问她:“还有何事?”
“我——我想——”叶若风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严师妹带他们先走。”应松玄吩咐,严辛荷心中不愿,仍不得不带两个晚辈离开。
偏厅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起来。”应松玄回到叶若风跟前,但叶若风仍是一动不动跪着,没有要一丁点儿要站起来的意思。
松鸢突然从房梁上飞下来,难得安分地停在叶若风身边。它左侧翅膀发黑,大抵是昨夜被妖火烧焦了一块,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叶若风摸摸它的翅膀,脸上丝毫笑不出来。
“说吧。”他不再劝她改变姿势。
“师父,能不能帮我个忙?”叶若风之所以决定来见师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严弈,那朵抹不掉的花害她不得不来求助。
为了隐藏伤势,她强忍伤痛挣扎起床,在房间里练习走路和说话,直到夜色将尽,才终于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偏厅,跪在地上认错,跪着是最省力最不易暴露伤势的姿势了。
好不容易撑到独处时刻,她终于说出请求:“有人恶作剧,在我额头上印了一朵花,我弄不掉,师父能不能——”
“是谁?”
“师父的朋友的儿子。”
“为何不找你阿隐师兄帮忙?”
“弟子已经找过,阿隐师兄帮不上忙。”
“为师看不到,也帮不上忙。”
“在这儿,师父。”叶若风忽然抓住他垂在白衣右侧那只手,不偏不倚摁在自己眉心。那只手很凉,比上次在他手心写字时更凉,她轻言细语地恳求,“师父,那朵花就在这,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