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内侍官还来了府上,应是不寻常之事。
内侍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虚礼,遂上前,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侯爷哪,陛下有几句话让奴家转告侯爷,侯爷可得记清楚了,记清楚了便应猜得到该如何做了。”
柏誉应声。
内侍官附耳,柏誉眼中的神色由意外,到错愕,到震惊,直至内侍官说完,他眼中的诧异都未敛去。
内侍官轻咳两声。
柏誉才回过神来,“公公恕罪。”
内侍官又道,“陛下的话,奴家已经稍到了,至于侯爷要如何做,陛下说,全凭侯爷自己做主。”
柏誉拱手。
“奴家还要回宫中向陛下复命,侯爷勿送了。”内侍官离开。
柏誉果真没有再送。
柏炎死在北关了,这平阳侯府内,能和他一争的,只有柏远和苏锦腹中的孩子了。
柏誉喉间咽了咽。
“来人。”他轻唤一声。
有小厮入内,“侯爷有何吩咐。”自从有英国公照拂,这东湖别苑当中的奴仆都换了一茬。
柏誉朝他道,“备马车,我要去英国公府。”
小厮应是。
“还有……”柏誉朝小厮轻声道,“留意平阳侯府中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小厮应好。
马车上,柏誉想起早前在盛家的时候,柏炎朝他说的那翻话。
——你可知朝中,军中,临近诸国当中,每日想要杀我的人有多少?每天盼着我死的人又有多少?
——你认为平阳侯府高高在上,我再京中呼风唤雨,作威作福,但你可知平阳侯府每日都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上,你认为平阳侯这么好做!
——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二哥,这平阳侯的位置你若要,就凭本事来拿!
柏誉撩起车窗上的帘栊,夜色漆黑如墨,明月如钩,照在马车中,他脸上,似是渗人的惨白。
柏誉嘴角微微勾了勾,轻声道,你战功赫赫又如何?再厉害又如何?
如今,赢到最后的人是我。
……
叶浙来了平阳侯府,偏厅中,柏远迎了上来,“叶大哥,这么晚来府中可有何事?”
叶浙起身看他,“嫂夫人呢?”
柏远笑道,“三嫂今日不怎么舒服,一早便歇下了,叶大哥有事就同我说吧。”
叶浙迟疑看他。
柏远又道,“如今三嫂身子越渐重了,府中要操心的事也多,娘和三哥都不在京中,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帮三嫂分担些,叶大哥,你若有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柏远满眼期许。
叶浙欲言又止,遂又敛眸。
“叶大哥,可是出什么事了?”柏远心中愈发不安。
叶浙抬眸,当下,却不知如何开口。
柏远脸色都沉了几分,心中犹若跌落深渊冰窖。
三哥帅军出征,是讨伐朝阳郡去的,这段时日他与瑞盈在三嫂面前都尽量安心笃定,但其实娘亲的娘家就是许家,他心中不可能一丝担心都没有。
而眼见叶浙如此,柏远心中的担心就似梦魇一般,从心底深处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