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不敢多说其他,郑重地应道:“娘的话儿子记在心里了,如姨娘这等恶心如何处置全凭娘吩咐,只是钱秀毕竟是我钱家骨血,若是弃之不顾,儿子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少了一块,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同程家公子成亲,与她来说这是最好的姻缘,若是断了可如何是好?”
钱老夫人摇头叹息道:“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和如姨娘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不是非得让她们娘俩害得咱们家破人亡你就舒坦了?你可真是个猪脑子,我费心尽力地养着你宠着你,没想到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不死心?那我告诉你,你最宠爱的钱秀做了什么好事。如姨娘给她爹置办的宅子里,藏着许多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从何处得来的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她们母女俩背着你存了能让她们母女两挥霍一辈子的财产,你可知道?她的外公嗜赌,找她要银子却被她扔到了再也无法回来的偏远之地,这就是你的好女儿。”
钱浩此时完全怔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被她们娘俩给骗的团团转,他咬着后槽牙,显出憔悴老态的脸部轮廓紧绷阴沉,站了一会儿他快步往柴房走。他好几次曾经来偷偷看她,生怕她太受苦,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到现在都想着是这样的事,眼里脑子里都没自己这个人,他恨的很,看到她费力地劈柴再无半点可怜,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抵在冰凉的墙上,沉声道:“好你个阿茹,这些年都是把我当傻子似的哄骗,你心里是不是得意的很?难不成真打算将我钱家挖空了,和你的旧情人双宿双飞?可是你没想到你的旧情人居然和别的女人了有了孩子,还反过来咬你一口,你成了别人手中的弃子,这种滋味好受吗?”
如姨娘的脸色倏地变白,刚在心里冒头的那点喜悦全部在他狠戾地声音中消散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说:“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样太侮辱人了,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事,要让你这样数落我?我和林瑾早已经成为过去,我若是对他念念不忘我就不会自甘下贱到给你生孩子,我这么大的年纪受到这样非人的对待,我心里还委屈的很,你不安慰我,反倒数落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钱浩此时怒不可遏,他的手上移紧扣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脸变得狰狞,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掐死你,害我钱家至此,你还有脸怪我?终归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这才让你这等恶妇来我家中胡作非为,你以为你想要的一切能实现?别做梦了,我会全部收回来,就是喂了狗也不会让你们得到。”
如姨娘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是没想要自己掩藏的一切会被这个人给翻出来,她现在自身难保,唯一的办法只能把那些留给女儿,希望能保她们再聚时衣食无忧或者可以东山再起,不管怎样钱秀身上流着的是钱家的血,而且还有自己的儿子,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会拿到,可是没想到……
“那是你的女儿,你忍心看他活的不如人?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再听我说什么,可是我只求你看在钱秀是你女儿的份上,不要让她太惨。”
钱浩咬牙切齿地说:“她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没学到半点好,我如今怎么相信她?她连自己的亲祖母都敢动,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想办法咬毒死我这个做爹的。我真后悔当初惯着你,不然将她送到柳氏那里,如今想来是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钱秀终归是毁在你手里,因为你贪得无厌,将她按着你想的来你可是满意了?我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姨娘看着钱浩愤怒地转身离开,她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唯一能倚靠的一切都没有了,儿子夺不回来,就算等到他长大成人,还愿意认自己这个落魄的娘吗?老太太和张氏都是人精,她们肯定会把自己的存在彻底抹去,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被关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再无法与外面的世界接触,就算焦躁又能如何?她唯一能求帮着带话的只有那个厨娘,可是当她想尽办法得到的结果是夫人将厨房里的人全都换了,让她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钱家上下知晓这件事的人都被张氏给想着法子换了,老太太对此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钱家需要将那些脓疮给剜掉,才能重新开始。
钱浩此时更加心灰意冷,一直待在金逸娘的院子哪里也不去,什么事都不管,一大家子只有老太太和张氏忙里忙外。
如姨娘生的那个儿子娶名为善,张氏如今年纪不小,以前不为夫家所喜,也没生了个儿子,如今与钱浩也美什么感情,对这个孩子感情深重起来,照顾的很是用心。
日子好像就这样平静下来,程家人并不清楚钱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于断了与钱家的亲事,程家人内心十分复杂,唯有程阙高兴的很,既然娶不到他想要的女人,而自己也不用娶自己不喜欢的人,让他浑身舒泰。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见钱秀找上门来,那戾气深重的像是阎王派来的人,十足的吓人,猩红的眼眶里迸发出滔天的怒火,她像是哭了很久,嗓音干涩又沙哑,看着中人说:“程阙毁我清白,与我又有婚约,我的亲事不能只凭钱家人决定。如果程家不愿意迎我入门,那我只有去官老爷那里告状,程阙趁醉奸污与我,你们在晋州城也不见得有多大权势,我钱秀一个人有得是法子和你们闹。”
程老夫人当即发怒道:“钱家老夫人身边的孙麽麽亲子送话来回绝的亲事,你一个小辈在这里牙尖嘴利,何来的教养?你若是不服气找你的祖母哭诉去,我们程家可不能容许一个外人撒野。”
程老太太本就看不上如姨娘和钱秀母子,虽说晋州城的那座铺子是得不到了,可她也不过是惋惜几分并没有太多的不舍。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不过才十几岁的丫头居然会追到自己家门上来闹事,顿时觉得好笑与愤怒。
钱秀现在被钱家赶出来,那一处落脚处钱家都狠心收回去了,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为自己寻个依靠。她曾经是爹娘手中的宝,遇到什么事都会有人帮着她解决,从没想像现在这样,一切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她现在只知道,如果她胆小怯懦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人,不知道接下来所遭遇的会是什么事。外面人心险恶,她又是柔弱的女子,若失有人想要拖走她,她也挣脱不开,曾经她看不入眼的程家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众人皆知我将清白损在程公子身上,你们既然想在晋州待下去,必然不愿意变成猪狗都不愿意闻的人罢?这与你们有什么好处?不若不是存了留在晋州的打算,你们怎么会在晋州过年?我自小在晋州长大,我可以帮你们,决不生二心。”
程阙听她这般强词夺理的话,提着她的衣领就要把她往出拖,嘴里骂骂咧咧道:“你想的美,不如你和我说说,为什么钱家突然把你撵出来了?按理说你可是正儿八经地钱家孙子,钱家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耶不至于做这种糊涂事。你爹不是最疼爱你吗?怎么不出声?”
钱秀只觉得自己无比难堪,那些事情让她如何能这般无谓的告诉一个外人?那样只会让自己真正的陷入困境,所以她只是看着前面的几个人,坚定道:“你们此时有多想甩开我,我就有多坚定的心赖着不走。”
程家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要人将她撵走,却不想程老爷开口说道:“也是程阙的不是,只是你若想在我程家待着,只能做一个妾室,你的身份本就不能做正妻。如此,也算我们程家仁慈。”
钱秀虽不满自己想要的身份没有得到,却能有个落脚处也算满足,她要沉下身子认真地开始谋划,这些想要将她踹开的人,她早晚要让她们跪着求自己,早晚而已,等着瞧。
程老太太气得咳嗽了几声,指着程老爷怒骂道:“你个糊涂蛋,这是往家里招贼,你是不是要把咱们家变成钱家那样?可长点脑子吧,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程老爷摇头道:“娘,咱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眼看着没多长时间就到他们成亲的日子了,更何况也只是一个妾,她能翻得起什么大风大浪?您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而程老爷不知道的是,这世上的野草哪怕用火烧都不会就此绝迹,只要给他们半点机会就能重新复活,甚至让你无法控制。钱秀找着了救星,赶忙磕头道:“您放心,钱秀必定好好伺候,钱家虽是我的家,可是他们不顾情分就这般将我撵出来,我实在没有去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对惹着祖母生气了,我心里难过委屈,可是又得不到个答复,我如今连门都进不去,只能这般厚颜来程家求收留,我真的是逼不得已。”
程老爷不乐意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下人将她带下去好生安置,却不想自己家里正因为多了这么个人而闹得天翻地覆,等明白钱秀和如姨娘是一路货色的时候已经晚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程家宛如年久失修的大厦霎那间倾倒,再无崛起的可能。程阙也没想到过这样一个不足为惧的女人,居然将他们一家人都送入了地狱。
钱云从一开始知道钱秀跑到程家并留在成家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叹了口气,重生一世,好像原本让她痛极恨极的事情都已经被人安排好了,她只需要冷眼看着就是。这种没有经过自己手的报复虽然很省心,却又让她觉得空落落的。就算回来她想亲子动手做什么,可是想到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她又忍不住开始犯难了,都说因果报应,她真怕自己这一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的孩子承受。自打从知道有这个小东西存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一门心思只为复仇。老天爷对人向来是随心随欲的,他可以让你从快活的日子里抽出来扑进一潭泥沼中,也可以让你天不怕地不怕最后却变成胆小如鼠的鬼样子。钱云就是这样的,她因为有了牵挂所以不敢做什么。
所以晴雨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听她轻声呢喃出来的自嘲:“人真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了,有时候连仇恨都能在太平日子里被淡化,不管怎么样都只能顾着当下,真是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
晴雨听着这话突然感统身受,这么久朱祥没在她的眼前晃悠,她差点就要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安逸的日子就像一把刀将人身上的所有的棱角全都打磨碎了,等发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沉浸在当中无可自拔了。她和钱云其实一样,因为前世的难熬处境,所以现在才这样贪恋温暖。
她笑道:“小姐何必想这些劳神?横竖哪些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如此也可以心安了,现在还是先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钱云听着她的话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也许目前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再后来,年味散去,街上重新恢复了热闹,一切看似平静无波,只是谁都没想到钱家最受宠爱的如姨娘居然疯了,先是在钱家院子里横冲直撞,疯疯癫癫说些别人听不懂,只有程家人才听的懂的话。有些事情就算钱家想怎么瞒,老天自然会揭开。
钱浩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人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并不好受,想要安抚她,却不想被她抓了一下,手背上的血口子流出血液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