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凉,你还是先起来吧。”那声音,熟悉又淡漠。
夏云渚非但没起身,反而伏在膝上,哭的撕心裂肺。
杨慎俯身,柔声劝道:“太医都说了,他不会有事的,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好吗?”
夏云渚抬着泪眼:“杨大哥,我该怎么办?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杨慎语气淡然的劝着:“他不会有事的,那么多太医都去看过了,只要按时服药,会没事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太医吗?”
夏云渚抓着他的胳膊,就是不肯松手:“可我怕,我心里怕,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杨慎无奈,只得先让她稳住神:“看你的憔悴的样子,怕是一夜未合眼吧,今日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寺庙中祭拜一下,你啊,就是自己吓自己,拜过之后,就会没事的。”
夏云渚委屈地点了点头,她抹了抹面上的泪痕,方才起身,可刚刚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却总是萦绕在她耳边,病人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病人自己最清楚,如若他真的没事,为何要千里迢迢,召刘太医来临清呢?
*
刘太医奉了圣旨,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临清,他仔细查看过正德的病情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开了几服药,又施针放血,折腾了好些时日,正德竟从病榻上起身,可以走动了,众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队人马继续北上,于十月二十六日,抵达了京郊的通州县。
正德在通州县又开始忙起了公务,实则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状况确实不行了,为了以防京中生变,他要在通州将未完成的事情全部做完。
宁王因为造反,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被判死刑。京城中的百官,之前有不少人收受过宁王的贿赂,正德派锦衣卫将这些人一一肃-清,贪污数额巨大的,按规矩处理,或砍头,或流放,贪污数额小的,予以警告。
内阁首辅杨廷和在京中,却是惴惴不安,皇上一行人停在了通州,明显是有什么计谋在里面,果不其然,他发现正德在暗中下旨,诏令宣府总兵朱振,大同总兵王昭,这些个昔日在应州并肩做过战的战友们,火速赶往京城。
难不成,皇上心中已有所察觉了?
必须赶在边军进京之前,有所行动,不然事情闹大,怕是要不好收场了。
正德在通州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夏云渚无奈,只得劝他赶快回京,找个大夫好好医治医治,安心在京中调养休息,别继续在外面游荡了。
年关将至,边军仍未赶到,实则是杨廷和暗中在将杨一清从东北调了回来,边军受阻,怕是永远都进不了京城了。
腊月初十,正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已经不起折腾了,下令回京。
在正阳门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后,正德挺着愈发虚弱的身子强撑过了正旦大朝会,又撑过了太庙祭祖,之后是最隆重且繁杂的大祀天地,大祀之日,正德不得不戴月起床,冒寒而出,前往南郊的圜丘以及北郊的方泽去行那繁复的祭祀礼仪,祭天的仪式异常繁复,正德撑着病体,勉强完成了前面的礼仪,待到行初献礼的时候,需要他捧爵下拜,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他突然间口吐鲜血,伏地不起。
*
夏云渚心中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却还要应付这繁缛的礼仪,这会她在豹房急的团团转,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寿康公主倒是乖巧,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参茶,走到自己娘亲身边劝道:“娘亲别着急了,先喝碗参茶,定定神吧。”
夏云渚接过那参茶,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这会心绪不宁,她哪有什么心思去喝参茶,只是在嘴边抿了一口,旋即又放下了。
也就是这一口茶的功夫,突然头脑发昏,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夏云渚不知道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面避光不透的幽暗房间里,门口这时有了些许动静。
“她醒了?”一个冷淡又熟悉的男声问道。
黑暗中,只能看到门窗上透过的剪影,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点了点头,旋即便是一阵开锁的声音,一个穿月白直缀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随即又命人,将外面的门上了锁。
夏云渚捶了捶自己的头,这会头晕的厉害,但总算是意识清醒了过来,怕是有人在那碗参茶中下了药,可下药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呢?居然能指使得动她的女儿,那人,怕不是个等闲之辈。
白衣男子走到榻前,便靠在塌边坐了下来,这会夏云渚身上的药效还未散,他竟一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夏云渚心中惊恐,她挣脱了两下,无奈那药下的太猛,她只要轻微动一下,就是一身的虚汗,这会只能瘫在那人怀里,为了积蓄一点力气,便不敢再乱动。
那人一手执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揽,温柔说道:“云儿,你不是问我,他死了你该怎么办吗?我告诉你,今日他在郊祀大典上吐了血,如今昏迷不醒,一拨一拨的太医去看过了,都说无力回天,你说说看,他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夏云渚抬手抵在他胸前,泪眼涟涟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杨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杨慎死死摁住她的手腕,语气冰冷:“别看了,没什么可看的,太医都判了他死刑了,你乖乖待在这里别动就好了。皇帝驾崩,幼帝登基,太后位高权重,有武后之志,你说众位大臣要如何对你呢?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新帝上位,你必须得死,可我舍不得你死。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将你平平安安送出去的,只要你向我保证,不再吵着闹着要去见他,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我爹动不了你一分一毫。”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死,杨大哥,我求你了,让我去见见他,我……”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粗暴的按在床沿,俯身附上了温热的唇。
他边吻边脱她的衣服,夏云渚无力反抗,只能狠下心来,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男人被她咬的满嘴是血,方才松开了她,命人将她双手双脚都缚了起来,警告她不要随意乱动,这才愤然拂袖而去。
外面局势到底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此刻她四肢都被缚的死死的,又被人灌了药,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他千万不要就这样抛下她,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