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妥,要是里面不是蛤蟆子呢?想到此,黄一吹越是紧张起来,原本抓着锄头的手心也开始冒出了点点汗珠。
正当黄一吹凑近门缝,想往里面瞧去的时候,那“嘤嘤、格格”哭笑声再次从里面传出。黄一吹再也忍受不住,一咬牙跺脚,拿着锄头“嘭”地一下砸开了门。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在隐约的火光中,里面背对着门坐着一个人,一手捧个红肚兜,一手拿着绣花针,这人正用绣花针给红肚兜绣花,每绣一下,发出一阵奇怪的哭笑声,而且绣完习惯性地用绣花针在头皮上摩擦一下。
从这身段、姿势和声音看来,这人不是女人还是什么?
黄一吹大喊一句:什么人?!
那人回过头来,冲着黄一吹浅浅一笑,说声:爹,你干嘛呢。这声音又尖又细,明显是个女人声,但黄一吹一看那张全是疙瘩的脸,不是自己儿子蛤蟆子却又是谁?!
三十、唢呐队闹白
黄一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刚刚看到的是女人,怎么这会却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喝问道:大晚上你在做什么?
蛤蟆子说:我闲着没事,绣点花来玩,刚刚唱了几句戏。
这回答的声音却又是原来蛤蟆子的声音。
黄一吹觉得奇怪,自己儿子历来胡混令人生厌,近来虽性情有所变化,但哪里会去学什么绣花,那公鸭嗓说话都费劲,还说唱什么鸟戏。
但蛤蟆子这么大了,黄一吹心中虽然疑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说:早点睡,莫搞鬼。交待完就回了房间,自此之后,整个晚上也没哭笑声传来。
又过得几日,黄一吹从地里干活回来,家里的婆娘就向他抱怨,说最近这家里养的鸡不知道怎么了,常常莫名其妙不见了,而且丢得都是母鸡,公鸡却一直好好的。
黄一吹觉得肯定是山上下来的黄鼠狼夜里把鸡给叼了去,于是在鸡舍前装了个兽夹子。
到得第二天,家里的母鸡再次丢了一只,那兽夹子也不知道到哪去了。黄一吹这下有点蒙了,莫非这黄鼠狼成了精不成,还能把这兽夹子给弄走?
正在这时,看到蛤蟆子从厢房走了出来,也不知怎么了,黄一吹竟然下意识地去看了下蛤蟆子的腿,这一看,倒是吓了一跳,隐隐约约地看到蛤蟆子的腿里两道血印子,像极了是兽夹子夹得痕迹。
黄一吹起了疑心,取了个蛤蟆子上茅房的时刻,摸进他房间里去看,只见床头上放着个红肚兜,再仔细一寻找,只见床底下好多鸡毛和鸡骨头,里面还发出阵阵血腥味。里面的鸡毛有颜色不一的花纹,这个黄一吹却是认识,因为附近就自己家有一只芦花母鸡。
敢情这鸡不是被黄鼠狼叼走的,却是被自己这儿子给吃了去,但从这些遗留的骨头看来,又不像被煮熟鸡,因为鸡骨头还有鸡毛上都粘着鲜血,难道这小子是生吃?
联系到最近蛤蟆子的怪异行为,黄一吹头皮都发起麻来。当下忧心忡忡地出得了门去,回到自己房间,却又怕吓到老伴,不敢跟她讲。只得叫老伴把鸡用鸡笼装起来,每天晚上放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一来,鸡是不丢了,但蛤蟆子这问题总是要解决啊,黄一吹心里有了主意。要说这主意,其实也简单,黄一吹常给人去吹唢呐闹白,但凡白喜事,都会有些道士先生在,看些日子,断个地脉,作点哀告什么的。
黄一吹就打算,等到下次有人作白事,就把蛤蟆子带去,让这些道士先生看看,没事则好,有事当场可以处理了去,省的闹得家里鸡犬不宁、邻居白眼。
这主意刚刚打定过了一两天。蛤蟆子却从外头带来一个人,这人四十上下年纪,鬓发却有一半已经发白,脸色沉重地走进了黄一吹的家门。
蛤蟆子说:爹,这人要闹白事,找你要乐队咧。
那人咳嗽两声,对黄一吹说:黄师傅,我家中突遭不幸,找了个先生,说是晚上要出殓,麻烦你找支乐队来闹下白。
黄一吹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晚上出殓的,就问:怎么这么急,还一定要晚上出殓?
那人说:先生说过世的日子不太对,必须要晚上。黄一吹一听,既然是先生说的,也不好说啥。那人却接着说:还有几件事要强调一下,乐队成员不要有属虎的人。乐队的乐器上不要系白布,直接系红布,也不要扮哭相。
农村葬礼,有些是要避煞,属相相克的要求回避也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奇怪。
但一般来讲,乐队去给人家闹白事,虽然不会像死者的家人一样穿白戴孝,嚎啕大哭,但为了对死者表示尊重,都会在乐器上系上根白布,同时,乐队成员为配合哀伤气氛,都会摸点锅底灰,和点水,抹在脸上,叫做扮哭相。
听老一辈人讲,哭相越多,哭声越大,证明死者生时受人尊敬越多,福气未享够就死了,家人朋友都很伤心。拿人的小鬼听了,会回去将这情况向阎罗王汇报,死者在阴间就能够受到优待,可以早日投胎转世。
黄一吹听到这人说乐器上不系白布,反而要系红布,而且不需要扮哭相,就有点哭笑不得了,哪里有在葬礼上系红布的?
所有的丧礼都系白布,这大底南北都差不多。要说系红布的,也有,有些地方在死者下葬封完土之后,就开始不叫办丧事,叫办好事,开始叫上所有帮忙送葬的亲朋好友海吃海喝几天,中间挂红穿绿的,寓意从此鸿运当头。
那人仿佛看出了黄一吹的疑虑,说:你且别管这些,你到时来就是。说完留了定金就走了。
黄一吹一看那定金,都够以前闹五场白佣金的总和了。不由地问蛤蟆子:这人是哪来的?
蛤蟆子说:附近村庄的,我以前去玩耍赌博时认识的,今天碰巧在路上遇到了。
黄一吹见蛤蟆子讲得也是实话,不再怀疑,当下拿起那些定金,出门去招呼队友了。由于这些队友都在隔壁村庄,不多久就把七八个不属虎唢呐队员给叫齐了。
下午大家在坪里熟练了一下曲子,黄一吹专门交待了一下主家的规矩。待到天黑,黄一吹带着蛤蟆子,一行*个人拿唢呐、拿镲子浩浩荡荡向隔壁村庄进发。
行了大概十来里路,总算赶到了主家。
主家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一栋偌大的宅子,宅子正中是个大大的族厅,两旁的住房显得齐整而干净,看得出来是个勤快人家。整栋房子灯火通明,所有亲朋好友都在忙碌着。族厅前摆了十几桌供客人吃喝用的桌子、凳子,上面摆满了油炸果、花生瓜子之类的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