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眼神,注定它的故事,最终不会是月花满月圆。“然后?”薛宁波低声道:“然后它的主人,亲自把它送到了医院。三天后,它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可是几乎在同时,它的主人在任务结束后返回的途中,被三发机枪子弹打穿了胸口。当时他没有闭上自己的双眼,而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还没有向它道歉和道谢呢,我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四周静悄悄的。风影楼、雷洪飞他们这批学员,对战争的理解,还仅凭于电视剧范畴。一提起老山前线,他们当中有些人,脑海里甚至还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在一片残月下,迎着袭袭吹来的晚风,一名身心俱疲的战士,捧着心爱的口琴,吹奏起“小草”这首歌,而其他人就围在他身边静静的聆听。夜风,月光,远方依然在翻滚的硝烟,外加并不算流畅却很优美的曲调,这一切的一切,足以构划出一幅透着血色浪漫与唯美的画面。事实上,上过战场的人都明白,与其带个口琴在那里装b耍酷,还不如多背几发子弹更实在。最重要的是,在一声咳嗽都会让人心惊肉跳的寂暗夜晚,你只要敢吹口琴,班长二话不说,就会一个耳光扇到你的脸上,因为让你这样继续吹下去,不出三十秒钟,敌人的排炮就会直接轰过来!直到这个时候,听着这一段也许并不轰轰烈烈,但,就是因为过于普通而突然变得太过沉重,更留下太多遗憾的故事,雷洪飞他们这批孩子,鼠朋狗友(下)邱岳的经验之谈到此戛然而止,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视下,那一头年龄少说也有十几岁,在狗这种群体中,绝对算是长寿的军犬,先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风影楼,还有他小心翼翼送到自己面前那两粒其貌不扬,就连气味也普普通通的糖豆,必须说,风影楼那一双犹如天空般纯洁无瑕的眼睛在这个时候,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薛宁波更在一边静静点头,示意风影楼是自己人,它犹豫了十几秒钟,最后还是伸出舌头,把两枚糖豆一起卷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你吃了我的糖豆,就不许再这么伤心,更不许再自己难过了。”风影楼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也取出一枚糖豆,奖励性的丢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嗥唔……”在一声凄厉的长嗥声中,那只在战场上咬死过十几号人,滚过雷场,绝对是身经百战的军犬突然一蹦三尺高,如果不是莫天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整个抱进自己的怀里,下意识的压制住它所有行动,说不定它已经对着风影楼这个投毒分子发起了最猛烈进攻。而它的脸色……如果狗也有脸色的话,现在更精彩得有若见鬼。感受着这个老伙计在自己怀里拼命挣扎,身体曲成弓形再猛然崩直,随之传来的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无可抗拒的爆炸性力量,感受着它对风影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股再无可掩饰的恨意,莫天脱口问道:“你刚才给它吃了什么?”“糖豆啊!”风影楼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给它吃的,可是最棒的怪味糖,先吃进嘴里的时候,酸得就好像是连喝了二十勺老陈醋,保证连大牙都能一起酸掉!但是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吐掉,要全力忍耐,只要忍住一分钟,很快酸味就会变成甜味,而且是越吃越甜,保证心情也会跟着越来越好。对吧?”风影楼的最后一句话,赫然是在问那头已经慢慢安静下来,看他的眼神和善了很多,嘴里的舌头,还忍不住又咋巴了一下的军犬大叔。风影楼晃了晃手中那只大白鹅,听着糖豆在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略一思索,又从里面倒出两颗,送到了军犬面前,“看你这么喜欢吃的份上,我就再请你吃两粒好了。”军犬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看它的样子,就连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无论是莫天还是薛宁波,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头面对敌人埋设的雷区都能面无惧色,低着脑袋向里冲的军犬之王,竟然会在面对一个八岁大的小萝卜头时,示弱的向后退!但是它已经没有机会再退了。蹲在它面前的,可是胆子超小,但是脑袋超级灵活,察颜观色的本领,更堪称一绝的风影楼!敏锐的发现面前这条军犬对自己已经再没有什么敌意,更不可能再突然暴起咬上自己一口,风影楼左手一伸,已经抱住了军犬,把自己大半个身子的体重都赖到了对方的身上,然后把其中一粒糖豆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把剩下的那一粒,送到了这条年龄可能比自己还要大出七八岁的军犬嘴边,连哄带劝,又塞又灌地道:“来嘛,来嘛,我这种怪味糖豆,又酸又甜的,可好吃啦!我就这半瓶了,你现在不吃,以后就算想吃也没有了!”军犬望着送到自己嘴边的糖豆,犹豫再犹豫,身体被风影楼这块粘皮糖巴拉着,不停晃来晃去,直晃得它头晕眼花,最终还是张开嘴巴,带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把糖豆卷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几秒钟后……风影楼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好酸哪!”这辈子估计从来没有吃过醋,对酸味绝对缺乏抵抗力的军犬,倒翻着白眼,发出了一声催人泪下的低叹:“嗥唔……”看到这一幕,薛宁波的眉毛早已经弯成了柳叶状,她对莫天道:“黑梭好像很喜欢风影楼啊。”“嗯!”莫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每年出去,都会给黑梭带回来一些当地特产,吃了我这么多好肉好酒,黑梭对我的态度也挺多算是交情一般,可是没想到,竟然被风影楼这个混小子,用三粒糖豆就给收买了!”那头被莫天称为“黑梭”的军犬,可能终于是酸尽甘来,满脸的舒坦,把最后的甜味都卷进胃里后,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突然“汪汪”的连叫了几声。莫天轻轻一挑眉毛,“不会吧,他们两个才见面多久啊,现在已经亲密得要向风影楼介绍自己的朋友了?”“咦,老鼠?!”在学员队伍中,有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只灰色的老鼠,以惊人高速窜过校园,一直跑到了风影楼他们面前,然后用熟稔的态度,直接跳到了黑梭身上。这只老鼠竟然不怕人!它就大模大样地站在黑梭身上,一双犹如黑色琥珀般亮得可爱的小眼睛,骨溜溜的转个不停,上下打量着风影楼这个对它而言,太过庞大的家伙。也许动物之间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它对着风影楼很快就收起了老鼠惯有的小心翼翼,它半蹲而起,对着风影楼摇晃着自己的小尾巴,而它那双贼眼放光芒的小眼睛,更已经直勾勾的落到了风影手中的那只装糖豆的大白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