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邪恨不能立即杀了延湄,给他的爱狗陪葬。
秦宛也过来看了看,闵蘅已经拖着腿爬到了延湄身边,另外一个身量中等,满脸胡子的将领嗤了一声,过来把闵蘅踢到一边,用匈奴话说:“这半天,还算有个像人的小嘎子,可惜你们汉人的皇帝不行。”
随即抽剑便要杀,闵蘅爬过来,头磕得咚咚响。
秦宛扫一眼,忽蹙了下眉,抬手道:“等等。”
大胡子叫阿巴古,是伊邪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瞧不上汉人,也瞧不上汉人的女人,觉得都跟根儿柴火棍儿似的,实在看不出是美在哪里。
遂嘴里哇啦一句,不大乐意地收刀回鞘。
秦宛上前几步,把延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她并没有立时认出人来,因加上午子山这次,她总共才见过延湄两面,在她心里边也不过是故意指婚给萧澜的傻子。
她留意到的是延湄的外裤。
——虽已满是血污,但秦宛看那料子,绝非是个普通的小兵卒。
……把谁给漏下了?
秦宛吩咐人给延湄把链子解开,伊邪怒气未消,道:“你要作甚么?”
秦宛指了指延湄,轻声道:“先把这个人交于我罢,左右是跑不了的。”
伊邪粗眉一耸,“认得?”
“这会儿还瞧不大清楚”,秦宛冲他笑笑,“得洗干净了再看。”
伊邪粗粝的手指捏了下她的脸,抬起下巴说:“去。”
秦宛走了两步,忽又转过身,指指闵蘅,“暂且把他也带过来。”
……
延湄觉得头很沉,肚子也疼,想吐。她踡起身子,奋力睁开眼,一片亮光,瞬时恍惚了,干哑地叫了声:“澜哥哥?”
上方一暗,现出秦宛的脸,她唇角勾了勾,笑起来,“原是你,在唤谁?”
延湄手摸了摸,摸到的是冰冷的地面,清醒过来,垂了眼不开口。
秦宛让俘来的宫女给她大概洗了洗,倒不是好心,只是被那酸臭味儿熏得难受,脱了衣服才发现是个女的,脸洗干净,她端详一阵,认出了延湄。
认出之后,她再看看刚一并带过来的男子,眉梢挑起。
有趣儿。
她直起腰,走到闵蘅面前,身上的环佩发出叮当轻响,道:“你是哪一个?方才那般护着她。”
闵蘅大腿被生生撕掉块儿肉,刚刚进来前,被在外面泼了两大桶冷水,此时牙关打颤,秦宛歪头瞧了片刻,吩咐人:“帮他把伤处包扎了,好好梳洗一番。”
闵蘅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下意识就往延湄的方向看去,秦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笑意越发的深。
没用太久,闵蘅被收拾一新,虽因受伤和连日挨饿脸色不好,但总算还过得去。
延湄也已换了身衣裳,依旧蜷在地上,闵蘅在山上远远见过秦宛一面,因秦宛容貌实在出众,还有印象,遂没有面对残暴的匈奴兵时那样紧张,只是皱着眉头,现出股防备的姿态。
秦宛面色十分轻松,似乎并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只喝了一口桂花蜜水,问闵蘅:“你喜欢她?”
“我只是侯府里的随从”,闵蘅站不稳,直接坐在地上,“护着主母是应该的。”
“是么?”秦宛清泠泠地笑起来,随手抽下自己头上的发簪,上前,忽毫无预兆地拽起闵蘅的袖子,在他已满是伤痕的胳膊上狠劲儿划了一道子。
闵蘅疼得打哆嗦。
“真是忠心”,秦宛发簪尖处带着血珠,瞥他一眼,又缓步走到延湄跟前,闵蘅喘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宛捏住延湄两腮,簪子抵在她的喉咙处,闵蘅登时喊:“别动她!”
看,在这步田地,一个傻子竟还有人喜欢,有人护着。
延湄半阖着眼,并没有因见到秦宛而显现出任何不同,也没有因闵蘅的喊声而触动,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若萧澜在的话,大抵能明白,——她这是一种漠视,更是无声的抗拒。
秦宛拿开簪子,她并不是真想要延湄的性命,眼下来说,那太容易,她冲着闵蘅眨眨眼,说:“我成全你,好不好?”
闵蘅稍往后退了半步,猛想起之前在山上的情形,他道:“与你有仇的是萧澜,与她并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