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闻言,除了贵妃偷着乐,其他人都有些讪讪的。太后被皇后这番话说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心中暗想这旁支到底只是旁支,就算是皇后当了这些年,也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贵妃笑道:“等康王娶亲时,臣妾自有大礼相送,皇后娘娘不必心疼在这一时的。”
皇后看着她这个得意劲儿,直恨得牙根痒痒,可无奈自己儿子太小,就连说亲都还要再等七八年。
她看了眼光彩照人的杨云舒,便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只盼着到时候也能给康王说个像安王妃这样的媳妇,人长得美不说,又有才气,手还那样巧。看方才送给太后的两双寿字鞋,样式、花样都不一样,心灵手巧的,可是把好多同辈人都比下去了!”
贵妃最恼火的就是自己看中的儿媳妇却被太后截了胡,成了安王妃。看看姿色平平的裕王妃,贵妃更觉得气愤。可毕竟裕王妃现在才是自己人,她便强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这安王妃一看就是个秀外慧中的,十分招人喜欢。不过……”
贵妃拖着长腔,若有所指地打量了一下杨云舒的身材,继续说道:“皇家娶媳妇,最要紧的是绵延子嗣,为咱们梁氏开枝散叶。这瘦瘦的身板穿衣服是好看,可只怕以后子嗣上……啧啧,有些艰难。”
杨云舒脸瞬间就红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出嫁前祖父就跟她细细地说了后宫中各宫的嫔妃和她们的关系。她总想着自己是去做儿媳妇,在宫里住上两个月就走了。梁瓒也碍不着裕王和康王的路,自己的日子应该不算难过才对。却没想到,这神仙打架,让自己这个小鬼遭了秧。
见杨云舒这样尴尬,贤妃忙上前打圆场:“这几日天气正正好,不热也不冷,御花园里也漂亮得紧。宣惠你带着两位嫂嫂去园子里转转吧!”
杨云舒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行礼告退,崔氏却出言笑道:“多谢贤妃娘娘美意。臣妾却不敢麻烦公主,头一回来给太后请安,怎么能任性自己去玩呢!还是多陪陪长辈们才是正经事。”
一番话说得贵妃对这个儿媳妇满意了几分,看来是个能见事的,也知道自己该站哪一边。
见杨云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太后叹了口气,想着好歹是自己指给梁瓒的媳妇,就说道:“我看宣惠在这儿早已是拘束得不得了。也罢,裕王妃既然不想去,就留下。安王妃,你陪宣惠出去走走。”
二人这才领命告退。
一路无话,宣惠领着杨云舒到了御花园湖边的亭子里坐下,又命沅湘去取茶具来烹茶。
杨云舒笑道:“我也算有福气了,今日能尝尝公主的手艺。”
宣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宫里头人多,心思多,口舌也多。像方才那样的事,日日都会有。三嫂不必为此事介怀,她们只不过是拉了你出来做由头。”
杨云舒看着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子认真地替自己担心,不由莞尔一笑:“公主客气了。都是长辈,我怎么会介怀呢!只是因为以前在家时从未碰见过……这种情形,有些不知所措。”说罢,她的脸又红了。
宣惠真心喜欢这个温柔可亲的三嫂,一边拿木夹子夹取茶叶,一边笑道:“三嫂不要叫我公主,这样太生分了。我闺名燕姝,叫我姝儿抑或宣惠都好。三哥待我极好,兄弟里头,我也跟他最亲。日后三嫂见我常去端敬殿胡闹,不要见怪才好!”
杨云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头一次见后宫众人还不算太糟糕,至少得了宣惠公主的喜欢。见宣惠说起来梁瓒,她忍不住说道:“王爷是个极好的人……待人总是一团和气,没有一点儿架子。昨儿我规矩上出了差错,他还宽慰我来着……”
想着梁瓒俊逸的脸庞,和他昨晚温柔的神色,杨云舒心中漾起一片一片的涟漪,连宣惠把筛好的茶递到自己手里都没有察觉。当她反应过来,不禁又是一阵脸红。
宣惠心里很是为梁瓒高兴,杨云舒出身高门,教养甚好。两个人对宫廷权力都没有过多的留恋,日后在徐州当是一对神仙眷侣,养上几个聪明灵秀的孩子,自在地过着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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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宣惠正在自己殿中临窗抚琴,看见旌云从外面急匆匆地进了正殿。她便借口去找贤妃看琴谱,跟了进去。
旌云见只有宣惠在,也没有避讳,直接禀报:“方才乾清宫跟奴婢要好的宫女给奴婢报信,说是东南沿海那边传来战报,有万余倭寇大举入侵,这回是在淅江上了岸。圣上已经下旨让成国公带兵前去剿倭!”
贤妃听得眉头大皱,问道:“情形很是要紧吗?这倭寇不是年年来,骚扰一番便走吗?”
旌云答道:“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只是那宫女说皇上非常着急,乾清宫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贤妃担忧道:“那便是十万火急了……这成国公一向能征善战,这次也应该不要紧吧?”
旌云谨慎地说:“国公爷好歹也是武举出身,又带了这些年的兵,应该不会有差错的。您看裴世子便知,虎父无犬子嘛!”
宣惠心里揣着这件事情,第二日一早便到了崇文馆。
等她一看到裴敏中,便拉着他的衣袖绕到了女学后面。“昨儿我听说成国公被父皇派去剿倭了,可是真的?”
裴敏中点了点头,闷闷地道:“我也是昨日才听说的。这次倭寇来势汹汹,似有上岸攻城掠地之势。皇上从淅江都司的定海卫、台州卫、宁波卫以及海宁千户所调集了三万精兵,再加上成国公府所有的两万,都交给了父亲统领。”
宣惠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忍不住想要替他舒展开,于是宽慰他道:“成国公威名赫赫,一向骁勇善战,这次也定能旗开得胜。你且放心便是,我让母妃着紧从父皇那里打听,一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你。”
裴敏中看着宣惠发愁的小脸,心中稍感安慰。“我还是相信父亲的,只是我自己困在京城,不得助父亲一臂之力,也不能将所学报效国家,心中有些愤懑罢了。你不用担心我。”
宣惠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那……那你是想去前线杀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