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闻到白莲花香飘,他很惊诧,这样珍稀的奇花竟还在家中,而且摆在父母牌位前的案台上,也受到供奉。大概有人知道它是奇花,有心供养吧。但一瞬间后,他才看清是自己眼拙,那案台上放的是一只纸扎的祭奠的大白花,状似莲花而已,花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他不过是数月不在家中,却一恍世上数十年已过,只能一拜,再拜,三拜,在父母灵前祭拜。
“谁说这是他家?我怎么不知道有个后人?”有人推开他家门粗鲁闯进来,看见他就恼道:“你是谁?长得一副书呆子样,也敢胡说八道!”
“见过兄长,我确实是这家人之后,此事岂可冒充?”
“我可不是你什么兄长,你连我都不认识,就想妄认宗亲,贪图房子!”那男子冲过来,揪住他的衣裳,扭住他胳膊,要抓他去见官。
“你和我从前家中那老仆人长相颇似,可是他的后人?”湘竹这次细看认清道。
“呵,长得像的多着呢,口说无凭,快跟我去见官,休要跟我耍奸诈哪。不,什么老仆人,你说这家的老仆人?他是我曾祖,这家本来早该归我家,都是那些县令不让,硬要充公,说什么仆贪主财,是*丧德,狗屁,一个个贪的,没脸没皮!”
“那兄长就是认我是这家人呢,你刚才承认我家的老仆人是你曾祖?”
“你们这些读书的,咬文嚼字,我听得不耐烦,都是狗屁,贪得无厌,气死我了,我们才住那么个小房子,还有几间是蓬草堆的,屋瓦盖的也不严实,比起这院子差远了,没钱住高楼有什么办法,只有穷艳羡,碰到你这穷酸也眼羡这房子,真是气不打一处出……”他就用手捶打湘竹的脑袋,骂道:“看不还老不老实,耍奸耍滑的,都是读书的!”
“贪欲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这是佛经所说,我断然没有此心,若是有,可遭天打雷劈,我能历数这家往事及祖宗姓名与你印证,绝不会欺瞒,兄长,天佑善人,我才能活着回来。”
“什么海水波浪,胡扯!你去大海呢?哼,读书人喜欢游山玩水,我姑且信你,说实话,这家确实有一子在外久未归,老人家可急死了,你要是,我打断你的腿。唉,算了,你先住下吧,空着也是空着,你也抬不走,县令常派人来看呢,我等他知道你来认亲,看他怎么说!”
湘竹才略放心,住在自家中,等他走后,在父母灵前跪了一昼夜,垂泪悼念不已,自云悼词:“忆想双亲今安在,长叹世情付流水。莫道旧人成追忆,数落今时常惘然。一入宝山身竟远,天涯云迹归已迟。若是念佛可安魂,一柱香前心事传……”
他于是对着父母的牌位,点燃祭奠的香,在袅袅的青烟里,为父母诵念佛经祷告,抚慰亡人的魂灵。
入夜时,他恍惚见那老仆人的魂灵来到身边,绕了数圈道:“好个孝顺公子,活着不回,死后才来,我看你面相没变,父母长辈却老死了,你到哪里去呢,我们当时派人求人找了你好久呢!”
“我……”他刚不自禁吐出一个字,那老魂灵就消失了,只听见“好久”的回荡声,又让他辛酸寂寞蓄足,无人可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