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盯着他不放“好巧,我跟你想到一块去了。”
他略微侧过脸,避开她的凝视“我猜你会以御史的名义,威胁通判出兵。”
华瑶点头“如果他们出兵了,你会随我扫荡贼窝吗?”
谢云潇没有一丝犹豫地说“自然,理当如此。”声音又低了些“殿下是凉州监军,有统辖营务之责,臣等听候差遣。”
真不错啊,华瑶心想,谢云潇明辨事理,沉稳干练,文武双全,做的远比说的多,几乎是完美无缺的武将。他的场面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不愧是深得民心的小谢将军。
午时将至,雨过天晴。
杜兰泽抱着一沓卷宗,在燕雨和齐风的带领下,与他们一同走向议事厅。
杜兰泽一言不发,像个哑巴。燕雨就偷偷问齐风“公主从哪儿弄来了这个姑娘?”
齐风守口如瓶“我不清楚。”
“呵呵,”燕雨眯起眼睛,“你究竟是不清楚,还是不想告诉我?行啊你,记仇了是吧。”
齐风对他冷眼相待“何必打探公主的私事?”
燕雨火气直冒,便开始挖苦他“我的好弟弟,这你就不懂了,我打探公主的私事,还不是为了你,嗯?你天天念着公主,要给她做牛做马,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得为你铺好路?”
齐风冷如冰霜“兄长,自打你出了京城,言行越来越放肆。”
燕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错,出了京城,我敢讲话了,我不怕死了,我有种了!”
“兄长,”齐风甩给他一句话,“好自为之。”
燕雨被他气笑了“齐风,你知不知道,好自为之,这四个字,怎么写啊?”
齐风不知道。
华瑶曾经教过他如何写“燕雨齐风”,他学会了。但他通晓文墨的本领,仅限于那四个字。侍卫不需要识文断字,他的身家性命只系在腰间的这把剑上。
他有些出神,忽听燕雨说“快到了,你发什么呆?”
齐风手握剑柄,答道“与你无关。”
他们走向议事厅的外堂,燕雨不再和齐风斗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既安静,又稳重,敲门也敲得慢吞吞“殿下,属下把杜小姐送来了……”
话没说完,木门敞开,华瑶的嗓音清悦婉转“兰泽,终于见到你了,快过来吧。”
台阶上积了一滩雨水,杜兰泽提起裙摆,缓缓上行。
石阶微滑,杜兰泽脚下站立不稳,华瑶立即扶了她一把。兰花般的清香盈袖满怀,华瑶恍神片刻,恰好碰到杜兰泽的腰侧。
时值夏末初秋,杜兰泽的衣裳料子是苎麻织成的荣昌夏布,轻柔如绢纱,紧贴她的纤弱腰线。
华瑶的手指擦过那一块衣料,隐约摸到了凹凸不平的蝴蝶状疤痕……这是贱籍女子的烙印残疤!华瑶清楚地记得那疤痕是什么样,因为她曾在自己生母的身上不止一次地见过。
杜兰泽,出身贱籍吗?
华瑶又惊又震,耳朵“嗡”了一瞬,唯恐旁人察觉她的神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还对杜兰泽说“小心。”
杜兰泽依旧恭谨“多谢殿下。”
她屈膝行礼,芳姿韵秀,真乃大家风范。
华瑶镇定如常“免礼,请起。”她从杜兰泽手里接过卷宗,仔细翻阅。
今天上午,杜兰泽去了大牢审讯囚犯,亲笔记下犯人的供词,据此画出一张地图。她还写了一篇基于大梁朝各部门法典的长文,针对岱州的地形地势、风貌民俗,阐明了诸多歼灭盗匪的计策,比如扼守关隘、防布哨道、官民纠举等等。
杜兰泽的字体工整,颇有颜筋柳骨,文采斐然,深谙法令官规。整篇文章提纲挈领,分门别类,可谓是一目了然,井井有条。
倘若今年的科举题目为“岱州剿捕盗匪之策”,杜兰泽必定能金榜题名。
华瑶很难相信她出身贱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