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若是知道她终归做了陆长风的妾室,大概会不像认她这个女儿吧?“你……你知不知道陆长风一直在找你?”“也许吧,过段时间他就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妾室,如今外头不太平,想必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否则以陆长风的能耐,就算是天边,也不会这么久找不到她。可见他是没用心的。也许?嘉庆忽地听了动作,盯着她看。陆家如今堪堪自保的情况下,陆长风还一日一信地给陶庭写信,托他找人,肯定也托了旁的人,又调拨了人手出来四处打探消息,不惜冒着危险去亲自去京城,就换你一句“也许”?她心口疼的厉害,钝钝的有什么在翻涌,一肚子的话再憋不下去,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主府不住,跑到这里来受罪?你知不知道陆长风特意从江陵赶回京城去找你,差点被人参他意图拊循勾结皇子?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他连自己的三哥都打的旧病复发?你什么都不知道,只躲在这个破山里面,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轻而易举的说什么‘也许’,我真替陆长风难过!呵!”☆、自欺欺人嘉庆吃了饭,便气冲冲地跑到蒋佳月的屋子里睡觉了。再也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小和尚们看出了不对劲,念经的念经,拾柴的拾柴,也全都跑了。蒋佳月一个人慢慢的洗碗收拾,脑子却木木的,嘉庆公主的那些话浆糊一般搅在她脑子里,赶不出去,又想不明白。其余的话都不记得,只那一句陆长风回京城去找她,却不知怎么一直散不去。他走前分明说过,恐怕三两个月不得回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言语间很是担忧,那段时日也都早出晚归的忙。洗了碗,又收拾一番,她闷闷地坐在房门台阶前,有太多话想问嘉庆公主,手脚却如何也抬不起来。分明是立了决心,再不会与他牵扯不清的。从进了陆家的门,沾上陆长风的边儿起,再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不是打骂就是陷害,这次更盛,若不是初蓝,她还不知在哪个秦楼楚馆里受苦……那些人岂是好相与的?她逃得过一次,回头陆长风娶了妻,人家更容不下她这个妾室,最怕是累及爹娘和南秋……索性趁了这个机会,离的远远的,陆长风若是心中有愧,必然会好生善待她家人,也不至大发雷霆。算盘总是好的,可见着嘉庆的那一瞬,心里的想头却如何也掩不住了。她早已放不下陆长风。所以特意去了后院,只为多听嘉庆说两句,却不曾想……日头渐渐偏下去,蒋佳月坐的手脚发麻,也没想好一个说辞,房门却被人从里头打开了。嘉庆公主板着脸站在屋子里,“这是什么?”她手上拿了一个荷包。上头绣了陆长风最爱的修竹。蒋佳月脸“腾”的就红了,站起来抢,只是嘉庆向来有些身手的,旋身躲了过去,将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瞧。是一枚平安符,还有陆长风的八字。她那日又做了那个梦,醒来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求着老和尚赐了平安符,每日都要诵上一回佛经的,只求陆长风能平安无事。他好好的,才能照应爹娘和南秋,蒋佳月对自己说。“你既说不回去,也不惦记他,如何还做这个?口是心非!”嘉庆把东西一把塞在她怀里,拉了她的手就往屋里走,指着桌上的字,“这是临的他的帖子吧?”蒋佳月学的是楷书,写的也一贯是小楷,这些日子却日日练的行书。“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景”字最后的一点,除了力道,是与江陵陆府“景萃院”的题字一模一样的,也是她练了最多遍的一个字。“还有这个。”嘉庆从盒子里翻出她的卖身契来,“不想回去的话,撕了也就罢了,何苦还留着?”“我……”蒋佳月嗫喏着,想说留着以后还清陆家的银子,到底没说出口。自欺欺人。“我不能回去。”她说。嘉庆斜眼看她,满是不屑,“为何?你若还说那些狗屁话,本公主是没空听的。”“我……我答应过我娘,绝不做小的。”蒋佳月咬咬牙,终是把真心说了出来,“当初家中没钱给爹爹治病,我便瞒着她去求了人,又答应她要洁身自好,这才进了陆府……”“那你当初为何要给他做妾室?没银子?”“……”蒋佳月被问住了。是,陆长风威胁利诱了她,可是她真的不能拒绝吗?“怎么?”嘉庆冷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欢喜他,这才甘愿做妾,这会儿又拿了爹娘来说事,可见是唬我呢!得了,你不想说,本公主还不想听,左右又碍不着我什么。”说罢,她又躺在床上,闭眼道:“陶庭来了再叫我。”“哦……”蒋佳月仍旧愣愣地,手里拿了荷包,看着桌上的字,想着嘉庆的话。“陶庭?”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来?”嘉庆幽幽地道:“你以为呢?还不是陆长风托了他到处找你,否则我放着好好地公主府不睡,睡你这个破床?他是我的驸马,当然要来找我。”是了是了,陆长风说过,德元帝赐婚陶庭和嘉庆了。可是……“不行,不行。”蒋佳月连连摆手,“他不能来。”陶庭知道了她在这里,陆长风就会知道,那她还要回陆家吗?一日为妾,就算陆长风到时候遵守约定放过她,陆老夫人她们也不会同意的。何况陆家已经回了江陵,这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你怕他会告诉陆长风?”嘉庆问道。“嗯。”“好,你若真不想回去,我帮你。”蒋佳月一怔,“怎么帮?”“你别忘了,陶庭现在是我的驸马,只要我不让他说,他自然不会说。”“真的吗?”“真的。”“可你为什么要帮我?”嘉庆嗤笑一声,“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本公主高兴!你说这么多,该不是后悔了吧?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只要你想回去,我自然也可以带你回去。”后悔吗?蒋佳月想了一回……不,既然脱了身,她就不后悔!“多谢公主。”嘉庆翻个身,“退下吧,本公主累了。”耳听着门被人带上了,她喃喃道,“回头后悔了,别恨我就行。”待得酉时初,她从房里梳洗了走出来,便牵着马去和蒋佳月道别了。“我走了,这样陶庭看不到你也好些。”“天快黑了,林子里也不安全,行吗?”“你不想我走?想让人找到你?”“不、不是。”“放心吧,他们人多,漫山遍野地翻一遍,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该找到这里来了,再者说,还有小七陪着我呢!”“我?”小七指指自己,“施主,天黑路难行,你自己去不行吗?”“出家人慈悲为怀,佛祖没教过你嘛。”嘉庆一把握着他的手,“你陪我等一会儿,回头我给你糕点吃好不好呀?”“那到时,方丈也常说,日行一善。”小七点点头,“那小僧就勉为其难陪施主走一遭吧。”☆、故人别去陶庭一路找过来,林子太密车马难行,他便下了马走。一行人漫山遍野地翻,天色暗了就点上火把。“驸马……”侍卫走过来,欲言又止,“还是等山下的人来了再找吧,凭咱们这些人,怕是难免有疏忽遗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