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觉得闲着太快活么。蒋佳月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不是一个丫鬟的本分么,难道算是惩罚?“把这个送去籍松院。”陆长风瞧见她脸上还未褪去的脂粉,扔了个信封过来,冷冷道。那是国公爷陆华楠的院子,楼氏他们回江陵府便住在籍松院里头,蒋佳月曾听小群说起过。蒋佳月来不及多想他为何放过自己,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了是。出了小书房,小群仍是苦着脸,埋怨道:“四哥简直太坏了,应该让咱俩换一换的。”“是吗?”蒋佳月心里疑惑未解,忍不住道,“籍松院有什么不妥吗?”那怎么会是发落?她都做好了被陆长风赶出去的准备,哪里知道就这般轻轻松松揭过去。“不好。”小群却否道,“若是我去了自然没什么,你的话……”“我怎么了?”“今儿在街上,陆伯伯没见着你吧?”“应该是。”蒋佳月一直低着头,又有小群撒娇,说不准陆华楠真没看见她的模样。“唉——”“你别光叹气啊,到底有什么不妥?”小群却不答,正碰上念波走来,两手一摊道:“你还是问念波姐姐吧!”本没有什么,如此一来,蒋佳月简直忐忑起来。“念波姐姐……”她不安地看着念波,不知该从何说起,小群就道:“那个,我今天和月儿出去了。”念波见怪不怪地点点头,“听说了。”“然后又碰见四哥了……四哥让我绣二十个荷包,念波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啊!”“你呢?”念波无视小群的哀求,问蒋佳月道。“四爷让我去籍松院送东西。”蒋佳月说罢,只见念波神情忽地一变。☆、赶出府去(二更)籍松院位于陆府正中轴线上,是正正经经地正院,离了德馨院并不远,整体布局十分大气端庄,乌木高门之间,透着一股子百年世家的雍容华贵来。蒋佳月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高高的门匾,颈脖都有些发着酸。念波方才告诉她说,三年前,为着一个叫璇娘的女子,陆长风不仅与陆老夫人离了心,还险些离了国公府,最后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出面恳请,孟郯帝将陆长风叫进宫训斥了一顿,才算平息下来。多的念波并不曾说,只提了一句,“我初见你时,便觉得有三四分面善,你去了籍松院,定把性子收一收,千万别惹了祸事出来。”语气凝滞地仿佛将要滴出水来。蒋佳月从小群的神色中明白过来,其实她也和初丹等人一样知晓内情,只是从来不曾表现出来。也许“璇娘”在璟萃院,在陆府都是一种禁忌。听了念波的话,蒋佳月心中疑惑更深,不知陆长风此举是何用意。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略有些僵硬的脸颊,她抬脚踏入籍松院中。陆华楠回到江陵,自然少不了去拜见陆老夫人,幸而并不曾惊动许多亲友,此时只有陆家三老爷陆华琛一直候在府里,加上陆长风,一家人围在德馨院里头说些体己话。散了后又拎着陆长风去了祠堂,任凭陆老夫人如何劝也没松口。此前刚回院子歇了片刻,这会子方才起来没多久,正在见客。“你找谁?”蒋佳月刚进院子,迎面便走过来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瞧之约有三十五六,正是风韵之年,肤色略有些苍白,举止温柔,问她道。蒋佳月不识得她,却也恭谨道:“四爷让奴婢过来送东西。”“哦——”女子拉长了音调,许是听见陆长风的名字,原本要拦她说陆华楠不便,到底不敢,“你随我来罢!”及至到了正房前,女子让蒋佳月在外头侯着,便进了屋子。她站在那里,偌大的籍松院里头空荡荡的,透出久无人居住的荒凉之感,远不比璟萃院的生机,更别提德馨院的热闹了。很快女子就出来了,轻声对她道:“进去吧!”蒋佳月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自然又是另一番不同于棠锦轩的贵重奢华,瑞国公陆华楠却并不在屋里,女子引着她去了偏厅。陆华楠正在那里见的,是小群指给她看的那位左先生。见她进来,二人停了话头。“国公爷,左先生。”她低眉顺目地行了礼,双手捧了信封置于额上,弯腰恭声道,“四爷让奴婢来送东西。”“嗯。”陆华楠应了一句,不经意地看过来。却未能移开目光。良久,蒋佳月才听得头顶上方有人说话。“好,你先出去。”却是对着那位妇人所说,蒋佳月眼角瞟见女子转身退了出去,又等了会子,觉得胳膊都有些酸了,手上的信封方被人拿了去。好似卸了千斤的重担。陆长风递过来时,她曾匆匆看过一眼,信封上头并无什么字迹,封口用火漆封了,也不知是不是陆长风写的。蒋佳月把头低地更厉害些,退在一旁,想着何时告退才合适。“你可是家生子?”陆华楠将信随手搁在桌上,望了左先生一眼,声音很有些不同,盯着她问道。“回国公爷的话,奴婢不是陆府的家生子。”“什么时候进府的?”“八月初一。”陆华楠沉吟了片刻。陆老夫人原是要与他说起此事的,好叫儿子心里有个底,知道这是她的意思,结果却被旁的事情岔了过去,也就不曾提及。否则陆长风也不会特意遣了她过来。在旁人眼中,父子二人均是十分沉稳的,哪成想却在家事上头憋了劲,谁都不肯让。他前脚因谭家之事骂了陆长风一顿,这会儿陆长风便找了这么个丫头过来送信。陆华楠气极反笑,反应过来后连说了三个“好”字。“这个孽障!”刚从就该在祠堂拿出家法来!他一拳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蒋佳月感觉到脚下的地都抖动了一下。陆华楠是极有气势的,长年在行伍当中发号施令,音色雄浑,身材健壮,年纪虽然大了,却仍旧能看出当年叱咤风云的影子。“从今儿起,你不用当差了。”他对蒋佳月道。“国公爷,奴婢……”“出去!”陆华楠却不许她多嘴,瓮声喝道。蒋佳月只得转身告退。“这个孽子,非要气死老夫不可!”还未走出屋子,就听见陆华楠说话的声音传来。左先生一直坐在一旁,神色都未曾变换,闻言道:“国公爷何不反过来想。”“如何反?”“四公子难道真是如此愚昧无知之人?”“自然不是,但……”“虽是年少气盛,然则三年已过,若四公子果真是为了置气,何不直接将人收房,弥补三年前的遗憾?”陆华楠这才想起来,蒋佳月仍旧是个丫鬟的身份,但还是疑虑,“看着倒是年纪还小。”左先生却老神在在道:“非也。”“此话怎讲?”“正是因为四公子心中有数,才可以坦坦荡荡将人放在身边,反倒是他人心中总有愧疚,便有所顾忌。余认为,国公爷必然和四公子讨论过当年内情吧?”陆华楠重重靠在椅背上,“是啊,若不是这件事,我瑞国公府又如何能拖了三年。因此才更对不起风儿……”左先生不紧不慢道,“四公子虽年轻,国公爷想必比余更清楚他的脾性,有道是‘爱之深,责之切’,此时才会被四公子反将一军。”“那他又为何要退谭家亲事?”说什么谭家姑娘貌丑,绝不可能!这门亲事在为人看来是自家吃了亏,却正是为了消除上位者猜忌的一步棋。陆长风向来稳重,怎么会不声不响地退了谭家的亲事,反将陆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其中内情,国公爷何不看看?”左先生点了点桌上的信封,起身告退,“余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