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佳月收回目光,怏怏道。是啊,自己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到陆长风……朱三一噎,“嗨——我说你这人!我……”刚想说我为你倒了多大的霉,又咽了回去,“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见她不答,朱三上下打量了一眼,“该不会是被小群忽悠着偷溜出来的吧?”蒋佳月转过去看他。朱三便摇摇头。“啧啧啧。你可真是没交好运。”难怪我挨着你就没好事,他往旁边移了移。远水也万分同情地看着蒋佳月。他近日定了亲事,正是该高兴的时候,尤其对方还是一直有些悄摸欢喜的含烟。蒋佳月听荷香羡慕又嫉妒地说过几次,“含烟姐姐是倒了霉,可他远水却是捡了大便宜呢!不过,远水也挺不错的了,却不知我日后是个什么光景……”但此时瞧他,不过短短四五日,却面容憔悴,神色带苦,全然不是当初那个清秀白净的少年了。蒋佳月结合小群的小道消息,稍有些明白内情,只心中暗叹一声,嘴上问道:“是又如何?”“不如何,不如何。”朱三却闭了嘴,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原以为蒋佳月必定憋不住要问,他好卖弄一番,等了半日却没个声息,忍不住看她,蒋佳月却又闷着头走路了。远水捅了捅朱三,心道你还不了解这位的脾性么。虽见得不多,但也知道是个倔的。“你刚来,不知道也没什么。”远水开口道,声音有些低沉,“小群性子跳脱,常常偷溜出来的。”见她无动于衷,朱三接着道,“嘿,告诉你吧,小群是咱们府里出了名的倒霉孩子,不管京城还是江陵,但凡爷在的时候,没有一次不被逮个正着,回回都要拎了发落一顿的,嘿嘿。”他幸灾乐祸起来。蒋佳月一愣,这才明白为何小群非要磨着自己去了。怕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些,不愿意吧?亏她当时还感动起来,觉得小群是为她着想……到底心里有些担心,蒋佳月问道:“那每次都怎么发落?”“啊?哦——这个啊——”朱三拖长了音调,“看爷今儿的心情呗!”“怎么看?四爷今天心情如何?”他愿意说,蒋佳月便从善如流地顺着问。朱三摇了摇头。不好?蒋佳月心道果然,又去看远水,不知是不是有心事,脸色更不好。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好嘛,来了五天,当了两天差,跪了两次罚,今儿眼看着是又逃不过去了,说不得真要被赶出去。也不知这位国公爷,小群这么多声“陆伯伯”喊的管不管用……瞧着父子俩不大和睦的。“说不好。”朱三却一个大喘气,愁眉苦脸地说道。他若是知道爷是个什么心情,也不至于至今还在外院拿笤帚。“唉!只求谭家可别再作妖了,否则爷没好日子过,咱们底下人也得跟着倒霉。”朱三自言自语道。谭家……是那个被陆长风退了亲的谭家吗?莫非,国公爷这次来江陵,是要教训陆长风的?蒋佳月看着前方挺拔的男子身影。嗯,有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如何发落回了陆府,不等陆长风发落蒋佳月和小群,他自个儿先被陆华楠拎去了祠堂。蒋佳月听了议论,心里头便有些虚,方才她还想着是不是先倒霉的应是陆长风,这会子就成了真。摇摇头,自袖中拿出李议带的信来,坐在床边儿展开来细细地看。信是用蒋南秋做功课的纸写了,上头是密密麻麻地小字,虽只是一张,两面却林林总总说了许多家中琐事,蒋佳月看的鼻头发起酸来。蒋大郎的病情已经有了起色,渐渐能靠在床头坐起来,若香说回头去江家药铺里抓药的时候,会再去李议那里问问她的情形。蒋南秋如今也更懂事,不仅帮着家里做活,还接连得了夫子几次夸赞,若香却担心他年纪太小这般熬着身子会受不住。蒋南秋则在信末悄悄添了一句,让蒋佳月不用担心,他心里有数的。另还有若香嘱咐她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得一日假,回家里来看看,蒋大郎已经问过好几遍了。又说张家给儿子张寄定下来婚事了,听得女方家列了长长的嫁妆单子过来云云。若香最后语含期待地提到,村里刘叔嫁到建陵的女儿带了口信来,说是已经打听到了建陵王家,但不知道若香要寻的那一支在哪里,她会再帮着问一问。蒋佳月看地眼前模糊起来,胡乱抓着帕子擦了擦,把信捧在手里,忍不住又读了一遍。直至反复读了三四遍,她才将信小心折好,拿条干净帕子包了,想了一回,将今儿刚收尾的荷包拿出来,将信放进去。又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张纸看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揣在袖袋里头。屋外秋风渐起,虽已入初秋,但陆府却依旧是繁花一片,她正怔怔地看着,忽而人声喧闹起来。是陆长风回来了。不过片刻,蒋佳月便被人叫去了小书房。到那儿一看,小群已是到了,正缩头缩脑地站在门外,踌躇着不敢进去。“四爷,小群和月儿来了。”外头站的是两个小丫头子,九、十来岁的模样,那日蒋家人来陆府便见过的。也不知陆长风是事务繁忙给忘了还是懒得费心,蒋佳月进府五六日了,陆长风也不曾给她改名,旁人总有些不知怎么称呼她,一来二去地,也就随了小群的叫法,索性唤一声“月儿”了。门上的两个丫头朝二人露出个笑意来,小群又有些高兴起来。毕竟难得有比她年纪小的。忽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一人,原是王二,冲二人道:“爷叫你们俩进去。”“王二哥哥。”小群仰着头,乖巧道,“四哥还好吧?”若是被陆伯伯骂的太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她们看。“嗯……”王二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顾忌到就在门前,也不好多说,只给了小群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出去了。小群顿时脸拉下去,可怜兮兮地看着蒋佳月。蒋佳月其实也有些怕,这不是胆大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想今儿都是她们做的不对,任凭陆长风怎么发落也有理。她在前头当先走着,一步步朝小书房里走去。和上次来时差不多,并未有什么不同,陆长风依旧坐在那张红木做成的透雕螭纹攒花靠背扶椅上,两边儿是一溜儿黄花梨木的矮凳,这次却没叫她们坐了,也没人会进来奉茶。“四哥。”“四爷。”二人站定步子齐声问安,声音都不大,回荡在寂静的书房之中,却大的吓人。陆长风眼皮未抬,身前摆了茶盏,也不曾喝,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一般阖着眼。小群捅了捅蒋佳月腰窝。“呀——”她怕痒,发出一声轻轻地惊叫。陆长风便忽地睁开眼,沉静深幽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们,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小群立即放下手,老老实实站好了。她就是想问问蒋佳月,要不要声音大些,再请一次安而已……“小群。”陆长风开口道,“回去绣二十个荷包。”“啊?”小群一愣,继而使劲摇头,“不……”“不什么?”陆长风冷声打住了她的话。“不……不知道小群能不能绣的好……”小群弱下去,手里拽着衣角,脸皱的快不能看了。她生平最怕女工,何况是二十个,一年都做不完呀!哪里还有时间偷溜出去……蒋佳月听了,却心中一松,暗道这有什么,若也这般罚我,那不知有多开心。仿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般,陆长风道:“你今天开始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