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这般训诫了一番,齐氏方才叫蒋佳月回去,她心里有事,便低着头走路,哪成想刚转个弯就撞上陆长风这么个人。竟叫她跪在园子里。蒋佳月此时想起来,还忍不住撇撇嘴。反正也没人知道。她收拾了一番,天色便渐渐地暗下去,小群又过来找她说了会子话,就同荷香等人胡乱吃了点晚饭,梳洗一番便歇下了。本以为会心绪起伏难以入眠,但不知是不是今儿乱糟糟地经历了太多事,躺在床上竟就这般睡了过去。半夜被两只嗡嗡乱叫的蚊子吵醒了。荷香的床上支了蚊帐,正睡的香甜。蒋佳月翻了个身,心道荷香虽然不大热心,但其实没什么坏心眼,也算是好相处。再数数小群,活泼跳脱。念波呢,虽然严厉却十分心善,其余人等只打了个照面,也没什么不妥之处。除了那个喜怒无常的陆家四爷,想来自己在璟萃院的日子应当不至于难过。总归他是要回京城的,与自己也不相干。她想着,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却忽然觉得脸侧一阵痛痒。抬起手,轻轻拍在脸上,掌心传来异样的感觉。原是那两只蚊子中的一只。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擦洗了手脸,再躺下时,另一只蚊子翅膀扇动的声音异常恼人。蒋佳月拍了几次都未曾成功。就好似那始终梗在心头的一件事,总压在心底,疑虑重重。这时屋外好似传来一阵喧嚣,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她估摸着是陆长风回来了,却并不打算起身。念波说了今儿让她休息。这个时候去陆长风眼前晃,谁知道他会不会想起白天的事来,索性躲个懒,明日开始再勤勤恳恳做事便是。翻来覆去了几次,天边的晨曦渐渐露出来,窗棂里透出一缕鱼肚白,才又重新阖上眼。攸忽间,只觉得不过是刚阖眼,外头天光已是亮起来,荷香起床的悉悉索索声吵醒了她。这都是她进陆府的是纸老虎蒋佳月到棠锦轩时,刚过寅时末。清晨的璟萃院里风暖花香,荷香已经与另一个小丫头在抄手游廊上做起了第一遍擦洗,也有丫鬟在园子里笑着掐花,景萃院景色好,原就是个小花园子改的,许是掐了要送到各个院子里去的。清晨的璟萃院比之白日里更多了几分生气,也有一两个奴婢媳妇子穿梭往来,不像昨日似的,连人影都少见。众人都对蒋佳月这个新晋的一等大丫鬟投以好奇的目光,却并不曾窃窃私语,又低着头各自做自己的事了。从念波上次召集众人开大会,她便觉得璟萃院里人都沉稳的很,沉稳到略有些淡漠。约莫是到底有念波压着,陆长风也素有威严,加之人头少,因而不像其他院子里似的欢腾。陆长风已经起了,正从棠锦轩里出来,打算去练半个时辰。蒋佳月刚瞥见他靴子从门口跨出来,立时走到一旁停下步子,低头垂脑地溜着墙根儿站了。陆长风出了屋子,径直就往后园子去了,并不曾瞧见有人。蒋佳月暗暗松口气,这才往里头走,又碰上念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衣裳,是陆长风昨儿夜里换下来的。“念波姐姐。”她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是要去送衣裳洗吗?我去吧!”陆家主子的衣物,除了贴身的小衣、单衣等,向来都有专门的浣洗丫鬟或者媳妇子来做。“你随我一道去认认路便是。”蒋佳月闻言跟在她后头,开口称谢,“昨日多谢念波姐姐了。”她指的是险些惹恼了陆长风一事。嗯,虽然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惹恼了他……“我也是帮自己而已,若爷了爷生气,咱们都不好过。”念波淡然道。觉出她似乎有心事,蒋佳月又说了两句,二人便略过不说。到了浣洗院,只见里头多是年纪四五十上下的老妇了。念波让蒋佳月认了一圈儿人,又特特带她去见了负责陆长风衣物的两个妈妈。众人客客气气地与念波说着话,只是多看了蒋佳月两眼,也有一两人夸她模样好的。蒋佳月心中松快不少。虽然好奇初丹与林婶头一遭见自己为何那般神情,可她也不想到哪里都被人一脸惊奇或是警惕地盯着看。念波放下衣裳,嘱咐了几句,二人这才往回走,刚出了浣洗院,念波却站住脚,盯着她脸瞧。蒋佳月心里头便是一跳。“我那儿还有半盒子未用完的药膏子,等会儿拿给你。”念波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了。蒋佳月这才想起来,自己左脸上还肿着个大包呢!晨起梳洗的时候,她找荷香随便要了点膏子抹了,想着今儿开始便是与十三年来全然不同的日子,心里难免思虑繁多,又没个空闲,倒一时不记得。她摸摸脸,有些不好意思,“晚上不经心,被蚊子叮了。”“怕是你屋里还没挂上帘帐吧?含烟……回头去我那里一并拿了就是。”念波本要说含烟还留了一顶在璟萃院,忽又板着脸改了说辞。哎——昨儿送含烟回去,她竟还执迷不悟,哭着求自己帮一帮她。念波虽然从未有害人之心,但也不会为了旁人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爷分明就没那个心思,再折腾下去,怕是含烟连府里都待不住了。何苦来着。念波劝了许久,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含烟才抽抽噎噎地点头,说是想明白了。至于真明白假明白,她也无从追究。蒋佳月见念波提及含烟,脸色忽地又有些不好,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得道了谢,默然跟在后头。一时无话。再回到棠锦轩,念波唤了个叫玉莲的丫头进来,一行着人清扫,一行指点蒋佳月如何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