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正做梦呢,这次事儿办的不错,爷赏了个白白嫩嫩的媳妇给他,刚拜完堂要入洞房了,就被朱三给炸呼醒了。“喊魂儿呢!”他没好气地瞪着朱三。这小子就是个浑不吝的,碰着准没好事。“出大事了我的哥哥哎!”朱三怂拉着眉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你弟弟我被爷扫地出门了,亏你还能睡的着。”“呸!”王二懒得和他废话,真扫地出门了能是这德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找你。”“啥?”王二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穿衣套裤,“你要死了,怎么不早说。”夏日衫薄,说罢已经穿戴齐整了,也不管朱三,径自往正房赶去。待到了正院,里头静悄悄地,一丝儿声响也无。他见着主子高兴,加之事儿办的好,便多喝了点酒,陆长风让他早点回去休息,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二紧走两步,到了房门前,正要通报,只听到里头陆长风说道:“进来。”“爷,您找小的?”王二直觉气氛有些不对,想起朱三说自己被“扫地出门”了,看了看一旁立着的远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每挨了训就是这德行,王二说话便添了几分小心。“嗯。”陆长风点点头,不动声色道,“你在江陵时间久,可知道有没有圣手名医与咱们陆府相熟的?”☆、不大对劲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地,王二忍不住猜测:难不成爷哪儿不痛快了?思量思量又觉得不该,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跟着,但这位主子打小是晨起便要练半个时辰拳脚的,小痛小病的从未有过。这气色瞧着也不差。只是这些王二也只能在心里头嘀咕,嘴上却道:“若说医术精湛的,那自然是宫里江老太医的儿子,常去府上给老夫人请脉的那位江先生,只是人不常在江陵,其他也有相熟的几位,有德济堂的杨大夫、百康堂的李大夫,只是名头没那么响亮,各自对的症候也不同。”说着便一一将各人的出身医术都点了一遍。他向来周到,说话条理清晰,连着各自在哪些症状上拿手也斟酌着说了。陆长风听了,沉吟一番,食指中指不轻不重地落在太师椅的把手上头,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到了要用人参保命的地步,想必病的是极凶险的,若是请了人来,一来一回倒耽误了。“你拿了我的帖子,若江先生不在,便去请德济堂的杨大夫,另外再让庄头去蒋家,领了人去大夫那里治病。”“这便去。”王二虽应了下来,出了院子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好端端儿地请大夫便罢了,听这意思,还是为了蒋家?可见这是庄头都知道的事了,偏他一觉睡醒了还蒙在鼓里。他是知道这个蒋家的。那日老夫人遣他来庄子上给四爷院子里选几个模样齐整的小子,待天气凉下去四爷便会来江陵住上一段时日,调教好了正可得用。当时在门上的小屋里见有人影闪过,王二便留了心,过后去打听,说是李嬷嬷在村子里认的干女儿。据说家里头姓蒋,老子娘以前是陆府放出去的丫鬟,爹是个卧病在床的。如今倒连爷都知道了这蒋家,还特特拿了自己的帖子去给人看病,他这一觉的功夫,可见是出了不少事。王二一行想着,人已到了自己门前,推开门准备收拾收拾便星夜赶往江陵城,一进屋子那朱三却还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起来,问你几句话。”他抬腿踢了踢床脚。朱三睡的正熟,流了满嘴角的哈喇子,芦苇席上湿了一大块儿地方,听到动静翻了个身,擦擦嘴角,睁着迷蒙的眼望着他。“哟,哥哥回来了?”朱三拱了拱身子,让出那被哈喇子浸湿了的地方,“哥哥,您将就着睡外头,弟弟我实在困的不行了。”“不睡,马上还要赶着去城里呢!”王二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床,“我问你,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蒋家来了?”“谁家?”朱三一听,一个骨碌就睁开了眼。“蒋家。”“嗨可别提了,娘的!”朱三一听,起身就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老子好心放她进来,没成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小娘儿们专门来克老子的吧!”说着便将事情抖落了一遍,末了神秘兮兮地看着王二,“你方才说甚?爷找你去问蒋家的事了?”“倒是没问,只让我去城里找大夫,还让庄头领蒋家进城治病。”王二说道。寻常人家大半夜的想要进城,那可得花费不少银子,为此陆长风还专让王二拿了两张帖子走,其中一张便是给庄头的。“啥?拿帖子请大夫给蒋家治病?”朱三直蹦了起来,眼睁的老大,骨溜骨溜地转着,一看就有事。他可不正打着主意么!先头朱三知道坏了事后,进屋前先拉着远水问了一遍始末,又得知那姓蒋的小娘子模样很有些说头,便觉得爷今儿不大对劲。水灵灵的莺声就那么打发出去了。他好好儿的差事也丢了。这当口,爷还惦记着给人家请医送药。不对劲儿,忒不对劲儿了。啧啧啧,谁再说他们爷是风月场中打了无数滚的浪荡公子那就是放他娘的屁!这分分明明就是个情种啊!这都几年了?三年可有了吧,见着个三四分相似的受了莺声几句骂便心疼的又是发卖又是请大夫的,不是个情种还能是个甚!转而又一想,嘿嘿,老子这回可用不着等到回京啦!朱三一把攀到王二身上,“好哥哥,你可要帮弟弟一把!”王二拂了几下没甩掉,只好尽量离他远些,道:“你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于是朱三又将蒋佳月长相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学那妇人哭哭啼啼的样子道:“哥哥哎,弟弟这回能不能翻身可就靠你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王二心里便有了数,面上却什么也不露。“早叫你改了那些毛病偏不听,这次可栽了跟头罢!有屁快放!我还紧赶着进城呢。”这会儿说话的功夫,怕是庄头已经到了蒋家。“哥哥,你可真是我亲哥。”朱三先拍了一记马屁,这才道,“弟弟也不为难您,毕竟您是我亲哥不是?弟弟只求哥哥让我出出力,跟着一块儿跑跑腿,日后在爷跟前也好有个说项。”王二听了便是一笑,倒还不傻。不管是为着什么缘由,显见着四爷是对蒋家上了心,既然那小娘子日后要去府中当差,若是勾起四爷那么一点子念想,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时候朱三去卖个好,那可不勤等着人去吹枕边风么!想罢他却脸色一整,冷着声音道:“我看你小子是还没吃够苦头,还想再挨爷一记窝心脚罢!”“我可再不敢的了,就这一回,我就不信他娘的还能押错了宝。”朱三说着把十个手指头捏的咯吱咯吱响。“那还不赶紧起来?等着我请你哪!”朱三闻言,一挺身就下了床,正穿鞋呢,便听得外边有人打门,”王小哥,王小哥!”王二上前去开了门,却是那去蒋家报信的庄头,一见着他便道:“王小哥,蒋家人已经先一步进城去了。”他正要说话,朱三却在后头喊道:“哥哥别急,弟弟这就快马加鞭去追,您只管悠着点!”“去去去,少他娘的出馊主意!”王二踹他几下,抬脚就往外走去。☆、心烦意乱朱三和王二骑马就走了,留了庄头去给陆长风通报。陆长风还未睡下,觉得有些躁,正站在桌前提笔写字来静心,远水掌了灯在一旁。听了庄头的回话,什么也没说就让人回去了。远水想,主子心里到底是不如面上沉着的,否则岂是会做这些麻烦事的性子?外头渐渐地似乎有些发白了,最深沉的夜色即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