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岚有些奇怪问道:“娘娘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娘娘看样子似乎并不开心?”
“尔岚,是不是本宫太狠心了?嘉敏毕竟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死了,本宫心中也像是剜了一块肉。”
尔岚笑了笑:“有国后就没有娘娘,有娘娘就没有国后。一山又岂能容二虎?要怪只能怪她处处都抢了娘娘的东西,怨不得娘娘的。”
“是啊,本宫应该开心,可是本宫也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忐忑不宁静,本宫总觉得周嘉敏还没有死,总觉得她还一个角落里看着我。”
“是娘娘多想了,国后的香璎都在娘娘的手里,肯定是死干净了,还怎么在角落里看着呢?只怕国后娘娘的尸体很快就会被陵园的人找到,到了明天早上国后不幸葬身火海的消息就要传至宫中了,到时候众人皆以为是天热物燥失火,国后才不幸殒命,谁又能想到是娘娘预谋安排的……”
尔岚一语未毕,桌案上的烛火跳了跳,被一阵风一吹,竟然又灭了,尔岚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重新点亮烛火时,手不有些颤抖。
温妃冷不丁在黑暗中抓住了尔岚的手,吓得尔岚身子一抖。
温妃问道:“今儿明明是三伏天,怎么本宫觉得这样冷?”
被温妃一提及,尔岚也觉得冷了,那仿佛是一种来自晦暗之处的阴气,冷森森地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嘶嘶的寒气,她掩饰地笑了笑:“大概是冰鉴里的冰块太多了,奴婢这就去拿走些冰块。”
尔岚将冰块腾出走廊时,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一抬头,恍惚看见树丛后一个白衣女子正凝望着自己,再转过身时,那女子又已经消失不见,她的心蓦然一紧,低着头匆匆回到了屋里。
这一夜,温妃睡得极不安稳,至三更时分,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梦中的自己凤冠凤袍,而国主身着黄袍衮服,朝自己温润笑着伸出了手,祭天礼台上,万民崇拜,朝臣山呼……
这样与他并肩走在一起,是她多少年的夙愿呵!她心中欢呼雀跃,欢喜地伸出自己的手,可令她惊慌失措的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总是够不着国主的手。
不!国主明明是对她微笑的,为何却突然微微笑着走向了另一边?她转过了头,是嘉敏!竟然是周嘉敏!她亦是大红的凤冠凤袍,光彩夺目闪耀,比之自己,不知高贵端庄多少!她与国主一起缓缓走上了祭台,受群臣朝拜……
不!她才是国后,才是与国主携手的人!她跑上祭台,奋力将国后推了下去……
熊熊烈火中,嘉敏浑身被焚烧得肌无完肤,黢黢如炭,只有一双伸出的手被烧得白骨森森,她哀哀哭道:“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好痛,好痛,姐姐一起来陪我……”说着,突然从火海中向她扑过来……
“不!不……”温妃惊声尖叫着醒来,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她大口喘气地倚靠在床头,依然觉得又冰又冷、寒气袭人,唯有一抹莹莹烛光犹如鬼火般飘忽闪烁,殿中冰鉴中升起袅袅的水汽……
尔岚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温妃,“娘娘是不是被梦魇住了?”
温妃披头散发,脸色煞白,“本宫梦见她了,梦见她还没死,她想要我陪她……”
尔岚也吓了一大跳,就在这时,烛火忽地又灭了,房中幽暗无光,只有悬在藻井上的明珠散发着幽蓝的光。
门突然被风吹开,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发出嘎嘎的声音,吹得悬挂在挂落上的水精帘子悉悉索索地颤动,尔岚心中害怕,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可总觉得门外似乎有什么脏东西……
她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移向门边,正要去关门,一个白色长袍乍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骤然凝缩,哆嗦着抬起了眼皮,一张已经被焚烧得溃烂露骨的脸隐在一头焦糊的头发中,慢慢地飘到了她的跟前,尔岚吓得跌坐在地,浑身的筋脉似乎都已被挑断,动也不能动。
白衣女子一步步飘向尔岚,阴惨惨的风一吹,尔岚看清了她另半边完好的脸,是国后娘娘!是国后娘娘!
“不关奴婢的事……不关奴婢的事,娘娘不要害奴婢……”尔岚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后退着,浑身上下已经软得一摊烂泥。
白衣女子一点点逼了进来,声音幽幽凄凉:“流珠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害怕……你们主仆二人来一起陪我好不好?”
温妃躲在床上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而尔岚更是缩成了一团,她退到了桌子脚下,再也无路可退。
白衣女子苍白的手伸向了尔岚,阴恻恻说道:“本宫知道你能干,本宫的香柔刚好死了,以后你就服侍本宫好不好?”
尔岚吓得浑身发抖,呼吸困难,“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一切……一切……都是温妃娘娘的意思……”
白衣女子缓缓地飘向了床边,幽怨问道:“姐姐对我做什么了?是姐姐想要放火害死我吗?”
温妃吓得一跳,壮了壮胆,突然从床底下取出一把长剑,跳下床乱舞,厉声呵斥道:“你以为你变成了鬼魂,本宫会怕你不成!本宫既然不怕害死你!就不怕你来寻仇!”
白衣女子哀哀哭泣:“是姐姐烧死我的吗?”
温妃披头散发,大惊之下也失了心智,以剑护身壮胆,“你挡了本宫的路,本宫自然要扫去障碍。若不是昨日你被本宫烧死,便是明日被本宫毒死!死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若是明白,就在黄泉路上走好!不要再骚扰本宫!”
一刹那,殿中灯烛大亮,温妃怔怔然,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白衣女子摘取了半张面皮,竟是国后!
她的脸竟然是完好无损,光洁如玉,她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
温妃大震,举剑怒道:“你是人是鬼?!”
嘉敏冷冷笑道:“我当然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