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林海屿归来。得知事情内幕,也是又气又叹口气的是秦小舅夫妻俩太过无耻。叹的是秦定业本性纯良。
不过他倒是赞同林若谨的看法,无论如何,林若拙和秦小舅一家都不能再有碰面。
他本欲亲选了人送秦定业回头,敲打秦小舅,顺便也和秦大舅说一声,让他看好自己的弟弟。后得知司徒九欲往江宁一行,索性就大张旗鼓,不但他自己,连着林若谨一同跟随司徒九而去,想着趁这架势,干脆将秦氏的嫁妆产业一并收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林若拙一个人在别园倒不好。虽有个莫宛如作伴,但这位本身也是弱女子一个。林若拙得知,便道她还没见过母亲的嫁妆产业,想一同去见识见识。于是,第二日出发的时候,便成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马。
林若拙和莫宛如坐了一辆马车。小喜昨天见到小福就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此刻坐在马车上,话匣子依旧止不住。
也亏得她能说会道,一个晚上在别园里尽打听八卦。到也将莫宛如的身世来历弄的一清二楚。
莫夫子在衡阳书院教了一辈子书,膝下无子,只有莫宛如一个女儿。她从小跟着母亲住在书院提供的房舍,认识过很多学子。三叔就是其中一个。那时,三叔风华正茂,出身良好。尚有小女儿情怀的莫宛如自是多方注意,今天在食堂留个饭,明天替浆洗房送一趟衣服什么的。林海屿不是傻蛋,很快领悟了少女含蓄的情怀。
二八少女纯真的仰慕,说不动心是骗人的。然而彼时他已有妻室,又兼之从小见惯了生母和嫡母的对持,心中有一杆尺,遂光风雯月的拒绝了姑娘的好意。莫宛如着实伤感了一阵子,后来莫夫子见女儿大了,给定下一门亲事。男方也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莫宛如偷偷见过一面也就死心塌地待嫁。三叔还送了一份厚礼。
事情到这里本该是皆大欢喜。可惜世事难料,莫宛如婚后多年无出,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是身子虚亏,不宜受孕。夫家待她就开始诸多不满。她是传统女子,自觉理亏,忍耐着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给丈夫纳了妾。没过一年,妾室怀孕,她的肚子依旧没有消息。丈夫便整日宿在妾室〖房〗中,她的在家中的地位也日益降低。
莫夫子夫妇心疼女儿,然无子是大错。也不好说亲家什么。莫母想尽办法给女儿打听偏方,银子hua的如流水。仍旧毫无效果。莫家二老为此操碎了心,加之年纪渐老,于一次外出狠摔了一跤,卧病在床,拖了两年都故去了。
这一来,夫家便觉得莫宛如命不好,有“扫把星”的之说。至此,莫宛如在夫家便过的如隐形人一般。
淮河大水决堤那一日,正好是莫夫子夫妇的祭日。莫宛如早早带了香烛银钱,先是上山祭拜,之后又去庙里烧香供奉。忽而听见外头雷鸣般的声响,出来一看,居高临下,就见山脚下河水滚滚而过,淹没了所有的村庄、良田。
僧人们念着佛号,香客有哭的有庆幸的。有一家子都来上香的,齐齐抱成一团,大呼老天爷保佑。洪水足足过了两天才退去。下山一看,因水势来的太猛,夫家的人没一个跑出去。包括那三岁的妾生幼子全部被淹死。唯一活着的,只有莫宛如。
等官府过来统计剩余人口,安置灾民。莫宛如不想和夫家的宗族扯掰,收拾了家中金银,房子和地都给了宗族,一个人来到江宁城投靠远亲。孰料远亲早已搬走,她便用手中银钱租了个小门户,每日给制造作坊织锦为生。那日在街上无意中见到林海屿,风度翩翩依旧,相貌与过往比成熟了不少,高高在上。忍不住心酸,脱口问了一声。
三叔,三叔就将她带回来了。
废话!能不带回来么!
林若拙唏嘘,三叔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对莫宛如不闻不问。可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像莫宛如这样娘家、婆家、子女皆无的大龄寡妇。后续安置工作实在是太难办了。
嫁人是最好的出路,可出嫁这玩意儿,这这个年代就跟第二次投胎似的。运气好是天堂、运气不好是地狱。特别是莫宛如还不能生,孤女一个,这样的她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林若拙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朝狗血方面发展吧。三婶,你的危机要来了!
仔细看莫宛如,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带着普通弱女子特有的逆来顺受。林海屿安排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让她住在园子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拈了针线做活,给自己做衣服,给三叔做鞋子。林海屿让她陪着侄女出门来散心,她就紧紧跟在林若拙身边,半步不落。一路上低头打络子。问她什么了,简短的回答一句。
抛开亲疏远近不说,单纯从性格方面、男人的喜好方面着手,莫宛如甩童氏三条街都不止啊!
可你要鄙视莫宛如吧,这样的女子真让人狠不下心。她没有坏心,经历也够苦难。她只是默默的接受着人生带给她的一个又一个波折,严格遵寻着男尊社会男人们给她安排的道路。
说到底,这件事怎么解决,关键全在林海屿身上。
林若拙深深的忧虑。家和万事兴,三叔走上仕途不久,意气风发的人生道路才刚刚开始,可别后院起火,闹的家宅不宁。
桑园到了。
下了马车,一望无际的绿色震撼了林若拙的双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桑园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