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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朱昌惠故事30(第1页)

我到了华亭镇招待所,找到了我姐。招待所原是大官圩圩董陈大章家的院子。我姐把我领到她的宿舍里,在招待所西边拐角,屋子很小,原是陈家花匠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小柜子。我跟我姐坐在床上,我跟她讲了家里发生的事,要她跟区长说说,叫她带区长回趟邰桥去镇一镇二杆子。我姐摇了摇头,我求她一定要这样做,她发急地站起来说:“我不会去找区长的。”我说:“你就不为家里着想?”我姐说:“你别烦我了,我说不去就不去!”

我决定自己去找区长。我问招待所里的一个人:区长家在哪里?他笑嘻嘻地说:“区长这两天不在家,他一回来肯定来招待所看你姐,你在招待所守株待兔好了。”

我就在招待所守株待兔起来。没想到我在招待所等到了出乎意料的比区长更大的兔子。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姐去水锅炉子上冲开水。我帮我姐在招待所打扫卫生。一个穿着军装的瘦高个男人走进招待所,问正在院子里扫地的我:“喂,小同志,请问汪泰晴在这里吗?”找我姐的?我定睛看了看他,感觉好面熟,我问:“你是谁?你找我姐干嘛?”

“我是她大伯。”

“你是我大伯汪兴春?!”我毫不怀疑他是我大伯汪兴春,因为他和泰换的面目像极了。“你是?”

“我是泰精啊。”他放下绿色旅行包,走过来拍着我的头说:“我走的时候,还没你呢。”这时我姐冲水回来了,我大喊:“姐,姐,你快来!你看谁来了!”

“你是泰晴?我是你大伯汪兴春。”

“大伯?你没死啊?”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我这时真是有千言万语要跟我大伯说呀。我急切地说:“大伯,大伯,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你就说呗。”我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我望着他军装上的胸章说:“大伯,你是军官吗?”他笑着点了点头。我说:“好极了,好极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你要回老家来工作吗?”

“我是从西安来的,来南京开会。会议结束了,我来看望你们。我昨天去芜湖看了你们的姑妈。你姑妈说泰晴在华亭镇招待所上班。”

“这消息还是我写信告诉姑妈的呢。”我说,“大伯,你回邰桥吗?”

“当然,我打算看了泰晴,就去邰桥。”

“太好了,大伯,我请个假陪你一道回去。”我姐说。

兴春回来了!汪家大院轰动起来,人纷纷跑来看兴春,问长问短。兴春大伯答复着众人的追问。

原来他确实是地下党。他的薪水和卖粮食的钱都资助了党组织。被内奸出卖事发后,他逃到了上海,在一个药房做账房先生,继续做地下工作。后来又出现了叛徒,党组织叫他转移到延安。他们在路上遭遇了鬼子,同去的人都牺牲了,他也受了重伤,昏死过去。他醒来时已是深夜,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强忍着疼痛爬行,眼前直冒金花。他以为自己这回要进鬼门关了。可他这时爬到了一户人家,月光下,他看到了篱笆上挂着一个小南瓜,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这个小青南瓜摘了,啃吃了。他的眼前不再冒金光,有了些力气。他说一个小南瓜救了他的命。他说他九死一生,身上受了许多伤,一到雨天身上就疼得厉害。

他在延安又成了亲。爱人姓徐,在延安生了一个女儿叫延生,后来在西安又生了个女儿叫安生。

汪家的人也跟他讲了家里发生的事。说我父亲死前一直叫着他的名字。都夸我母亲贤惠不易,把三个房头的孩子都拉扯起来。兴春大伯当着众人的面给我母亲下了跪。我母亲慌忙把他拉起。

众人感叹他回来的迟了,如果早点回来,昌惠也不至于被斗。说他人不回来,应该写信回来,这样我家就是军属了,昌惠何至于被逼坐水缸,被二杆子吊屋梁,受那么大的罪呢?兴春大伯说:解放后他写了好多封信,可都没有收到我们的回信,他的信也没被退回。我们说我们没有收到他的来信。问:“你的信写给谁的呢?寄到哪里的呢?”他说:写给汪兴汉的,地址是乌溪镇邰桥。

大伯听说我读书好,他为了报答我母亲,说要把我带到西安去,好好培养我。我喜之不胜。可我的母亲没有答应。她说:“他大伯,你要是真的敬重我,就听我的。你把泰换带走吧,他和你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收他做儿子吧。泰换也老大不小了,家里成分高,到现在也没说上个亲。你给他寻门亲,我也安心了,也好对他死去的爹有个交待。”

兴春大伯说:“泰精的学业不能耽误了。我把他送到县里去读书,学费我来承担。”我姐说:“大伯,你放心,我现在工作了,泰精的学费我负责。”

“好,好样的。泰晴,你姑妈跟我说了你跟水生的事。她想让我站在她一边,我已经跟她说了,婚姻自由,这事得听泰晴的。泰晴,你不愿意这门婚事,大伯支持你退婚。”我说:“太好了,大伯,我姐跟区长好上了。”我姐说:“才不是呢,你别瞎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什么人?喊来让我见见。”

“我还没想好。”我姐低着头,露出躲躲闪闪的眼神。我觉得不对劲,她应该高兴才是啊。原来我姐在华亭镇遇到了她命中的“冤家”——丁咸基。丁咸基何许人也?下文再说。

第二天,母亲叫泰换陪着兴春大伯去了石桥,看望佛珠子和宝珠子。我们母子仨去地里拔草。母亲挨着我姐拔草,边拔边跟我姐说话。问:“那个区长多大了?”我姐说:“二十八了。”

“噢,这么大了。他还没成亲?”

“人家忙着干革命工作呢。”

“他对你有那个意思吗?”我姐点点头。“你俩都老大不小了,婚事不能拖了……”

“妈,我不想跟区长。”

“为啥?”

“我,我看上别人了。”

“谁?干什么的?多大了?”

“妈……”

“你说呀。”

“妈,我晚上跟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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