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祯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本就伤重的手握在玲珑手背,抬首望向她。
他说要玲珑取他性命,不是气话。
早在看见玲珑身上嫁衣喜服时,祁祯便想,若是当真要他眼见沈玲珑另嫁旁人,与他人交颈缠绵生儿育女白头偕老,自己却无能为力,那他宁愿死。
祁祯今生的性命,是为这再一次开始所求。
倘若她不再爱他,那么,这条命死在她手中,大概是这本就不该有的另一次开始里,最好的结局。
他眸光紧望着玲玲珑,那双眼中的情绪,有痛苦,有爱恋,有弥漫不止的情意。
祁祯素来善于隐藏,也从不轻言喜欢或是情爱,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是祁祯啊,是国朝的太子,是登基的新帝,他坐拥万里河山,担着生民百姓,不该有私人之情,更不会有重于他身上责任的男女情爱。
只有祁祯自己知道,沈玲珑于他有多么重要。
两世光阴,唯有她,是他始终解不开的执念。
可他没有想到,费尽心机同命运争来的再一次开始,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喜欢上了旁人,在这短短数月里。
真是讽刺,那个前世为他死在洛阳城下的姑娘,喜欢上了旁人。
命运惩罚他负人深情,于是在他费尽心机求来的又一次开始里,给他这样的重击。
前世的祁祯,眼见她死在洛阳城下,靠着不得不担负的责任活了下去。
靠着燃尽心头血,或许能求得再一次开始的微弱希望活了下去。
靠着对下一世两心相许白头偕老的盼望活了下去。
如今,这所有的盼望希冀,仿如是场虚妄幻梦,一一碎了。
所谓的再一次开始,不过是命运给他的又一次惩罚罢了。
他耗尽心机求的,不是这样的结局。
眼睁睁看着她与旁人恩爱缠绵,为旁人生儿育女吗?祁祯做不到。
若是如此,不如身死魂销,再不执着过往。
他想到观月楼的那场大火,想到洛阳城下金簪染血而亡的姑娘,眸中水意弥漫,摇头苦笑,握着玲珑的手,又将匕首,推了一寸。
观月楼火起,那时他想,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洛阳城下血色漫天,红颜成枯骨,后来他所求所盼,原也只是,想要她重活一场。
她在这个人世里,好好活着就好。
那他来这世间一遭,倒也不算虚往。
或许今生另嫁旁人,本就是她想选的结局。
或许即便是前世的她活着,后来也会如今日这般恨他厌他,入骨难消。
罢了,既是如此,这偷来的一次生命,还在她手上再好不过。
祁祯单膝叩地,松开了撑在地上的手臂,从身上解下个玉佩,系在玲珑腕上。
声音虚弱道:“这是号令亲卫的玉佩,我死在你手上,是还因果债业,也是我心甘情愿,你放心,他们不会动你……”
他话落,在玲珑满眼惊惶中,把刀尖,又向心上推了一寸。
可玲珑看着眼前心头血色不断涌出的祁祯,却是头疼欲裂。她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理不清的记忆,来回的折磨着她。
那些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充斥,折磨的玲珑头痛欲裂。
她理不清那些记忆,脑海中的痛意也愈加距离,折磨的她面色苍白,偏偏眼前的祁祯,又一次次逼着她将刀尖刺进他心口。
两边的折磨,将玲珑最后的一点清醒意识也磨了下去。
她失去意识,整个人往后跌下,昏了过去。
祁祯眼瞧着她阖眼倒下,心头惊惶失措,再顾不得其它,赶忙将人揽在怀中。
暗卫瞅准时机,忙开口劝道:“沈姑娘身子弱,应是今日连番变故打击,昏了过去,这附近便有医馆,外头也早备好了马车,不若先送沈姑娘去看看郎中?”
说这话时,暗卫一直看着祁祯心口的伤,嘴上劝着要送玲珑去医馆,其实要紧的,还是忧心着祁祯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