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祁祯察觉她手上颤意,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抚在玲珑脸庞。
“你怕什么呢?玲珑。”他问。
握着匕首的玲珑满眼颤意,同样在问自己——你怕什么呢?玲珑。
明明眼前人伤你负你,待你万分薄待。
明明此刻手中刀刃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可是为什么,你手中匕首,就是半寸力道也下不去。
她握着匕首一颤再颤,祁祯抚着她脸庞泪眼,眸光低垂,落在她身上嫁衣,声音极低极缓:“沈玲珑,你我之间,不会有你以为的一别两宽各自生欢,我活着,你就只能属于我。你想要另嫁旁人,唯有丧夫。”
此刻他口中的话语原是在告诉玲珑,若要另嫁,需得杀了他才可。
然而落在玲珑耳中,却以为,这是他执意要杀李睦的原因。
她以为,他是在告诉她,她另嫁旁人,他便杀她夫君。
使得她倍加痛苦。
她怨自己将李睦牵扯进来,害他遭此大难。
更恨祁祯无耻狠绝。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折辱她,凭什么他负人深情还要她为他守贞,凭什么他可以只是将她视作妾室玩物,却逼她死生不得自由!
她是喜欢他,是爱慕他,可少时一往情深,不该只换回这样的结果。
她的情爱,难道是罪孽吗?
难道她就活该受他如此折磨吗?
玲珑眸中情绪汹涌,泪水却都已淌尽,再流不出半分。
祁祯指腹温柔,抚过她红透的眼尾,温柔低语:“我容不下李睦。”
这一句话,击碎玲珑心头最后脆弱。
暗卫的刀剑重又落在李睦身上,那一刀一剑如雨落下,让玲珑脑海中瞬时回想起内室衣柜里听到的那剑刃砍在骨头上的可怖声响。
她想到幼时满身伤痕的李睦拉着她裙角求她救他,想到云州山野的李睦一次次接住坠下梨花树的她,想到十二岁分离之时病的意识昏沉念着的小郎,想到今日婚礼之上他笑得动人揭她盖头的模样……
想到他在今日大雨中,因她而受的无数刀剑,想到李睦那句嘶哑坚定的——“不能!”
“不!”
玲珑眼眸看着李睦的方向,歇斯底里喊着,握着匕首的颤意猛停,腕上用力,下一瞬,刀刃瞬息没入。
“主子!”
“陛下!”
暗卫们的惊呼异口同声,也将玲珑的视线从李睦身上唤回。
祁祯却寒声要周遭暗卫退下。
他心口受这一刀,身上衣衫很快便被流出的血水浸透。
玲珑眼眸落在那匕首上,看着血色不断涌出,像是被一只巨锤狠狠砸在脑后。
她从未想过要祁祯死的。
她盼着他好好的,即便是两人此生再不相逢,她也是盼着他长命百岁,平安终老的。
她从未想过要杀他……
脑海中繁杂不清的记忆交相纠葛,玲珑颤着手松开了匕首,可祁祯,却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重又握在匕首上,往自己心上,又推了一寸。
暗卫见状再难稳住心绪,赶忙到祁祯跟前,想要拦下祁祯动作。
祁祯却不许他们近前分毫。
他将刀尖往心上推,眸光紧锁着玲珑眉眼。
此刻祁祯心口的伤势已然极重,他眉心痛苦的蹙起,整个人脱力下坠,手臂撑在地上,才没彻底跌落。
原来,她当真对他再无半分爱怜柔情,当真狠得下心要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