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有点恍惚。
“今天什么日子了?”她问。
“十一月初七。”他低着声音说。
徐窈宁笑了。
她现在已经不适合笑出声来,一笑就引起一阵咳嗽,惹得他一阵手忙脚乱。
可是他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柔软着声音说话,真的是有点好笑。
依稀记得,在她还是个妙龄少女的时候,也是和阿若一样,心仪着江南少年的温柔俊秀,迷恋着清润嗓音说出的动人情话。
没想到和她走到最后的,会是一个一辈子都学不会柔声细语的西北男人。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她却突然觉得精神好了些,道:“我想出去看看……”
他犹豫地劝道:“外面天阴着,冷。”
她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可是我想出去看看。”语气中不自觉带出的撒娇让她自己都想笑。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十五初嫁时,俊郎多情,也曾花前月下,娇言软语,只是那些少女情怀在后来的岁月里渐渐苍白,然后被儿女之仇彻底撕碎。
重生后,无论是林时生的改变,还是燕怀的出现,那些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了小姑娘一样的心情。
燕怀素来是不会拒绝她的,拿着被子将她裹得直露出鼻子眼睛,便抱着出去了。
他抱着她时,手臂依然很稳,迈出去的步伐也一样有力,就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发鬓也不见斑白。
她窝在他怀里,微微抬头,看到他满是胡渣的下颌,心头酸涩。
他年轻时,是留着胡须的,因着她不喜欢,就没有再留了,可这些日子……
“燕怀……”她唤了他一声,声音微弱,又被捂在了被子里,他没有听见。
“燕怀!”她提起嗓子又唤了一声。
他听见了。
“我在!”他忙应道,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坐在廊下刚刚铺好的软榻上,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了令人心疼的软弱。
她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柔声道:“燕怀,我要是走了——”
“不会的!”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大声喝止,马上又压低了声音,“不许乱说,薛御医已经在路上了,我算了算日子,就这几天该到了,不过是一场小风寒而已!”
她笑了。
今年夏末秋初的时候,她偶感风寒。
又不是请不起名医,谁会把一场风寒放在眼里?何况她今年不过四十多岁。
听说人到临终,自己会有所感觉,前世她属于横死,死得突然,重生得也突然,什么都来不及感觉。
但是这一场风寒来袭的时候,那种寿命将近的感觉却如此强烈,强烈到她不顾一切要离开黔州,要回到余杭,要给阿若写信,要见她最后一面。
加上重生的十二年,她也活了六十岁了,大约人的寿命是有定数的,就算是重生,也并不是真的重活一次。
“你听我说——”她感觉身体里渐渐有了力气,反握住他的手,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