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津随岳宁城到就近的茶庄去坐坐,选了个僻静的包厢,点了一壶茶。
大概是恰好过了午休时段,茶庄挺安静的,服务生很快就把茶水端上来,那会儿,两个男人还没开始说话。
点的是普洱,杯里茶水的颜色颇淡,似乎冲了一道就送了上来。岳宁城将水倒了,将旁边的热水倒进去,自己动手沏茶,待茶泡出来了,给江平津一杯,再是自己。
江平津接过茶杯,握在手上轻轻摩挲,经过茶水的烫洗,杯沿的温度微微高于手温,但还不至于烫手。江平津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和这个年轻人这么冷静的面对面坐下来,自然也是第一次有机会静心的观察这个人。
出众的外形下,有着同龄人中鲜见的平和的儒雅,但最难得的是这个人对女儿的心,江平津自然记得那时在医院,岳宁城从始至终都陪在不远的地方直到女儿醒过来,而他们在w市所有的行程都是这个人在安排的,没让他们操半分心。
如果没有从前的事,做父亲的,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在这个人手上了,应该是可以放心了,只是……
江平津手里的茶杯被杯内的烫茶灼热,变得有些握不住,他将那杯子放回了桌上。
待江平津又坐正的时候,岳宁城开口说话,“伯父。”
“岳先生,”江平津应的很淡,但不等岳宁城再往下说,已经先开口“你也不必多说了,我和霏霏的母亲都不会同意你和霏霏在一起的。”江平津知道岳宁城听不太懂他带口音的普通话,所以说的很慢,用语也是尽量偏于书面的。
岳宁城听出江平津平静口吻下不容质疑的心境,没有生出退意,只是忽而觉察到江霏霏在家里受到的压力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多,也会明白那个女孩子每次和自己说着要一起过下去时的勇气,心中温暖,脸上的表情比初坐下的时候不禁和煦了几分。
江平津说完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岳宁城的表情,结果没在眼前的脸上看到半分为难,反而看着变更加温和了……不禁纳闷是不是自己的普通话太不标准,以至于这个人听岔了意思?
岳宁城笃然开口,“伯父,关于我和江霏霏的过去,大部分的事都是记起来了,”江平津神情明显有些异动,岳宁城继续往下说,“所以知道您和伯母对于我会有很多不满,上次的事情后也知道,过去对霏霏而言,是有威胁的。我也曾考虑过和她分开,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江霏霏,也相信能给她最合适的未来的人是我,所以,才冒昧的坐在这里。”
“岳先生,”江平津依旧是不变的称呼,“以前的事你想起来了?”
“是的,大部分能够记起来。”
“既然你能够记起来,就更不应该再留在我女儿身边。”
岳宁城不懂江平津这句话的意思,但江平津这句话后,却始终没有解释再多,岳宁城知道等不到对方开口,先将手边的文件夹递了上去,“伯父,今天来,不止是想和您说,和霏霏的事,还有,诚诚的。”
听到这两个叠字从岳宁城嘴里出来,江平津神色一凛,警惕的看着那个文件夹,“关诚诚什么事?”
岳宁城将检验报告拿出来,放在文件夹上,满是英文的报告江平津看不太懂,但台头标粗的“dna”三个字母,却看得他触目惊心,“这……”
江平津这了很久才定下心神,把眼前杯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岳宁城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岳宁城有些沉默,他也不知道他这一声对不起是针对什么。
江平津忍着颤抖问:“霏霏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
江平津算是松口气,然后压不住的疑惑,“那你又是怎么会知道的!”江平津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记错的,连江霏霏自己知道怀孕了,都是在岳宁城离开之后,那这小子怎么会知道他们之间有个孩子,而且连dna的检验报告都已经验出来了。
“是个巧合。”岳宁城想起手触及江霏霏腹部时那种感觉,就觉得心里压抑的厉害,右腿也有些隐隐的作痛,一时无力多描述自己知道的过程,转而说,“伯父,我能猜的到,当年你这件事对于霏霏来说肯定是经历了很多……不愉快,您和伯母一定也是一样,虽然霏霏现在想不起来了,但这些事对她一定是极大的伤害,所以,我希望能够有一个机会,能弥补她,也能够弥补诚诚。”
岳宁城对于江诚的印象,大概就是一个因为没有父母而变得敏感警觉的孩子。他会对一个这样遭遇的孩子感到很深切的同情,但当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自己的时候,深切的同情会变成一种心上巨大的空洞。孩子的存在是个完全的意外,但是,却依旧是因为他的缺席,让自己的儿子从一个原本应该能够享受家庭快乐的小孩,变成了寄居他人家中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