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军爷这样便可以走了么?”此时等候出城之人纵列绵延直达数里真不知要盘查到什么时候另一名侍卫乃是虎豹之流-听那老妇罗唆更感不耐暴喝道:“放你走哪里还生出这许多废话?滚!”伸手一挥将那老妇推开一步那老妇给他这么推挤一个不留神便将手上的竹篮打翻香烛金纸滚得满地都是。
那老妇叹了口气迳自弯腰捡拾口中念念有词叹道:“人心不古啊!不过是进城扫个墓也要这般鸡飞狗跳的。唉……现下的人都不知慎终追远连祖上姓啥叫谁也忘了真是忘八德啊!”
秦仲海听她言中蕴有深意:心下登时一凛急忙细目去看只见那老妇越看越是眼熟两人四目相对赫然之间那老妇向他眨了眨眼目光中透出一丝狡狯秦仲海猛地跳了起来霎时已认出这老妇的身分来历。
“她”便是刘敬!
天下都在追拿此人他却好整以暇地在此晃荡?
那老妇捡拾香烛低声自言自语:“数典忘祖认贼作父老太婆活了这么大岁数真算见识了。”她叹息良久转身便朝城里行去。
秦仲海心下暗暗惊诧想道:“这刘敬失心疯了还是怎地?现下满城都在追捕他他还大摇大摆的回到北京难道不怕死么?”他虽认出刘敬却无意拿他到案反希望他能顺利逃离江充的追捕。眼见刘敬缓步离开便招来下属吩咐众人:“你们好生看着瞧瞧有无可疑人等我自去别处察看。”众下属不疑有他齐声答应各自干活去了。秦仲海放下心来当即手提钢刀缓缓跟在刘敬之后。
只见刘敬脚步蹒跚装作寻常老妇的模样一路行动迟缓好容易行到一处山坳四下已无人烟秦仲海便要上前招呼忽见眼前一花竟有一物朝自己脸面射来秦仲海吃了一惊慌忙问往旁闪开那物撞在地下当地一声大响激起无数火花。秦仲海低头急看却是只烛台。
秦仲海惊道:“刘总管你这是做什么?”刘敬冷笑一声猛地转身飞扑掌风已然扫过秦仲海慌忙向后退开口中喝道:“刘总管你别会错意了我无意拿你归案!”
刘敬呸了一声除下乔装假厉声道:“秦仲海!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么!”双手连舞招招都往秦仲海喉头锁去这刘敬不动手则已一旦出招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这人内力不如卓凌昭并无凌人霸气套路也不如薛奴儿那般紧迫逼人但一招一式的搭配却甚灵巧仿佛身上武功便如他这个人一般处处出人意料叫人防不胜防。
秦仲海给他抢攻一阵钢刀不及出鞘只得左右闪躲连番避让杀招他知道刘敬怀疑自己出卖他心下只是叫苦连天一边闪躲一边急喝:“刘总管莫要冤枉我你事情之所以败露全是因为胡忠的那个义子小六我秦仲海绝无出卖你的地方。”只听刘敬冷笑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这般幼稚日后要怎么在朝廷混?那江充什么时候不好翻脸偏生选在我举兵前一日动手拿人你不觉得太巧了些么?”秦仲海嘿了一声道:“刘总管你自己御下不严出了叛徒还想赖到我身上么?”
刘敬大怒喝道:“胡说八道!”霎时双腿连踢激起无数白雪阻住了秦仲海的视线。
秦仲海见他脚法精奇情知空手难以御敌忙往地下滚倒跟着拔刀出鞘空斩三四记将刘敬逼开一步跟着翻身跳起沈声道:“在下自问无愧总管若要不信我也没法子了。”
秦仲海此言倒也不假刘敬谋反一事他并未透露给任何人只含含糊糊地交代杨肃观言道三日后有大祸要柳昂天出城相避。他既未说出下手之人也未透露谋反情事不过含糊说了两句话若说如此便能坏了大事却让他难以置信。
刘敬呸了一声霎时一脚踢来秦仲海手上钢刀砍出一招“贪火奔腾”火龙闪过直朝身前三尺扫去刘敬知道这招厉害不敢正面抵挡往旁微微二让避开了刀锋。
秦仲海无意与他硬拼一见他退后便想收手罢斗哪知刘敬毫不放松瞬间揉身再上。只见他足掌下踢直朝秦仲海小腿陉骨踹来。秦仲海忙道:“刘总管事已至此你再生气也是无用。我劝你快快离京吧!”刘敬喝道:“无知之徒给我闭嘴!”
刘敬一身武功都在腿上足技千变万化秦仲海闪开了踢向小腿的那脚正要后退匆见刘敬脚尖提起已朝喉问踢来招招杀手攻势延绵不断秦仲海没料到他变招如此之快忙侧身斜让躲开了致命一击刘敬早已算到他闪躲路数当下一声泠笑原本金鸡独立左足举起猛然问右脚力身子高高弹起左足不及放落右足便朝秦仲海颈子斜踢过去秦仲海掼刀在地左拳挥出挡住了刘敬的右脚两人内力相激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刘敬身子落下举掌一挥五指牢牢握住秦仲海的左拳功力出竟以全身内力来袭。秦仲海嘿地一声想要劝阻但对方内力来自己实无余力再行说话当下急急运力抵御。
两人功力互拼秦仲海只觉对方的内力虽不刚猛却是悠长细腻运起功来绵密不断秦仲海几次运力甩开他的手掌却都难以办到。过了一柱香时分秦仲海已知对方功力高于自己“心想:今番也太托大了早知他对我误会有意下手害我我便不该贸然追来。”
两人相持一会儿秦仲海情知时候一长自己必会死于此人之手他暴和一声奋起生平功力左拳奋力一推将刘敬右手震开跟着举刀猛挥火贪一招第八重功力使出一招“龙火噬天”便朝刘敬门面砍去。这招是“九州剑王”的独门绝学当年秦仲海与煞金、言二娘对决不知多少次靠这招救命果然绝招使出一时火龙飞扑烈焰逼人饶他刘总管武功卓绝也给这刚猛绝招逼退一步。
刘敬一时占不到上风只哼了一声冷冷望着秦仲海。
秦仲海按连使出杀招先以拳力震开刘敬再以绝招将他逼退两招下来内力几已尽他气喘连连拄刀在地喘道:“刘总管你摸着良心问问秦某若真有心害你何不带着下属过来捉拿?又何必随你到这杳无人烟的鬼地方来?你……你可别错杀妤人!”
刘敬冷冷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纵然你不曾起意加害但你此番心念不坚这才害死了大家这个罪责该由你担。”
秦仲海听他指责心下登时一凛他将事情来龙去脉推想一遍摇头便道:“刘总管坦白同你说吧你要举兵一事我曾含含混混转告柳门一位兄弟言道三日后有大祸要咱家侯爷有个防备。若说这样便能坏事秦某实在不信。”他顿了顿又道:“你真要杀人出气只管去找小六子那孩子背反义父好生凉薄决计是个祸胎。”
刘敬呸了一声面色阴骛冶笑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好生不晓事你真以为江充靠个不济事的小鬼便能扳倒我刘某?枉费咱家这么看重你你若这般想那咱家真要心冷了。”
秦仲海摇头道:“小六子出卖义父我亲眼所见刘总管要不认栽我也没法子想。”
刘敬森然道:“你口口声声小六子坏事你可知仁智殿里藏的是什么?胡忠、小六子这帮人身分低微他们又能知道什么?真是妃子偷人、淫秽后宫?江充日理万机什么事情不好管专往妃子裙下钻?秦仲海啊秦仲海你把事情看得太浅了。江充选在这时候难没有三两三的把握他是不敢动手的!”
秦仲海听了这话脑中只是混乱一片他颤声道:“难道……难道柳门另有叛徒?”
刘敬哼了一声道:“此番举事我为了瞒住江充还故意作假专程联系熊飞营的李保正我如此大费周章便是要江充误判形势以为政变自外而起反而疏忽宫内。嘿嘿只是我用心良苦却给他轻而易举的识破了你倒给我说说若无其他管道泄密事情怎能展至此?”说到后来语气严厉异常随时都要翻脸。那李保正身居熊飞营总兵月内便要受调入京刘敬事前与他连络柳门诸人早已知情秦仲海心念急转确知事情另有蹊跷。只是此刻局势大坏东厂烟消云散便算找出前因后果也无济于事了。他叹了口气道:“刘总管便算真有人泄漏机密但现下江充掌握全局咱们还是保命要紧不知刘总管有
何打算?”
刘敬哈哈大笑道:“掌握全局?江充这免崽子这么容易就斗垮我?秦仲海啊秦仲海你太小看我了!”秦仲海听他口气甚为自信似乎还有王牌未揭不由得一惊道:“公公还想东山再起?”
刘敬睥睨冶笑颔道:“傻子只要你我两人未死这局便不算玩完了。”秦仲海听他牵扯自己更感诧异说来自己不过是个小官不知在他眼中为何如此要紧?他见刘敬满面肃然缓缓朝自己走近秦仲海心中一凛就怕他再次起意杀人急忙举刀当胸护住了全身要害。刘敬哼了一声道:“你紧张什糜?我冒着牛死大险入城就是为了杀你这小王八蛋?你以为自己这么值钱么?把刀放下我不会害你。”秦仲海心想不错刘敬此时逃命都来不及如何有心思对付自己当下还刀入鞘道:“公公既然这么说秦某便信你一次。”
刘敬微微颔道:“提得起放得下一言而决。秦仲海公公没看走眼你确实是块做大事的料。”此时他性命不保说话还是一派自信从容秦仲海听在耳里自感纳罕。
正想间忽听刘敬道:“秦将军刘某有件大事相托。不知你能否帮忙?”
秦仲海心下大奇想道:“他密谋已败性命都保下住了还想办什么事?买棺材么?这刘敬阴谋百出绝非易与之人眼前若有事情交代定是天大的为难事秦仲海是个明白人如何愿意惹祸上身当下敷衍道:“公公你逃命要紧快别挂怀这些身外之事了。”
刘敬略略听去便知秦仲海一心推诿毫无意愿替他办事刘敬淡淡笑道:“我话都还没说完你也别急着推拒先看过一件东西再说。”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油包扔给秦仲海。
秦仲海伸手接过只觉那油包甚轻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物事。刘敬望着他道:“咱家说过政变那夜我会带样东西到承天门等你看过之后绝无三心二意。”他自嘲似地笑了笑道:“现下局给破了承天门自然去不了不过那也不打紧咱们便在这里看吧意思是一样的。”
秦仲海听这油包如此要紧只是将信将疑刘敬见他怀疑有诈便道:“你别多想什么只管打开包袱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秦仲海见他执意甚坚只得道:“刘总管等我看过这物事后你可得快些离开京城你留在此处一刻便是一刻的危险。可好?”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只等看过之后便即护送刘敬离开北京反正自己所求无多只盼刘敬别死在自己面前至于这老头儿日后是要退隐山林还是继续结党作乱他也懒得多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