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叫住了他,一时却又没有说话,只凝视着孙子,良久,方低声道:&ldo;右安,你可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离京之前,曾被我打了一顿的事吗?&rdo;裴右安沉默着。老夫人叹息了一声:&ldo;那时你来质我,你的生母到底何人,你既非嫡长之子,为何要让你鸠占鹊巢,一错再错。便是如今,倘若你再来质祖母一遍,祖母也依然回答不了。你不会怪祖母吧?&rdo;裴右安微微一笑:&ldo;祖母,那时我不懂事,惹祖母伤心了。祖母不必挂怀,右安早就已经忘了当年之事,也再不会问。&rdo;老夫人目中微微含了泪光,点头道:&ldo;你能如此做想,祖母甚是欣慰。如今祖母另有一话,想叫你记住。出生并非人所能择。生而在世,行走磊落,便足以无愧天地己心。我知你定能叫祖母放心。&rdo;裴右安微微一怔,伫立片刻,再次朝老夫人下跪,郑重叩首:&ldo;祖母放心。祖母今日教诲,右安必定牢记在心。&rdo;老夫人笑道:&ldo;从前你一人,祖母总觉得你来去了无牵挂,很不放心。如今娶了媳妇,祖母放心了。好了,我这里无事了,你回吧。明日便动身,你们两个想必也是有话要说的。&rdo;裴右安起身,再次望了老夫人一眼,见她坐在那里,含笑,朝自己拂了拂手。……裴右安渐渐加快脚步,进了房,檀香刘嬷嬷等人也不用吩咐,自己便相继出了屋子,顺带还带上了门。嘉芙扑到了他的怀里,被他抱上了c黄。是夜温柔缱绻。嘉芙起先竟也忍得住没哭,直到天亮起身,帮他一件一件地穿上衣裳,最后扣上腰带,终还是忍不住,掉下了一颗眼泪,却立刻擦掉,笑道:&ldo;大表哥,你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话,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祖母。我和祖母一道等你回来。&rdo;裴右安将她搂入怀里,用力地抱了一抱。天亮了。嘉芙和裴老夫人等人,一道送他出门。她立在大门里,望着裴右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晨曦之中。&ldo;怎的,你不愿再陪朕了?&rdo;那男子一张英俊面庞,堆积着人之将死的灰白阴影,他目光微凉,看向那个跪在龙c黄前的绝色女子。后宫佳丽三千人,她是他的唯一宠爱。&ldo;禀陛下,妾愿意。&rdo;那女子回说,以额触地,长跪不起。男子目露欣慰之色,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抱入怀里,怀着无限的遗恨和不甘,喃喃地对女子说:&ldo;阿芙,莫怪朕。若有来生,朕必许你一个皇后之位。&rdo;……萧胤棠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从c黄上弹坐而起,满头冷汗,因为恐惧,双手甚至微微发抖。&ldo;太子殿下,你怎的了?&rdo;睡他身边的一个侍妾被惊醒,慌忙爬了起来,跪在旁边,用惊恐不安的目光望着他。自从前次出了曹氏之事,太子的性情愈发阴沉不定,太子妃的病,到现如今也没养好,平日不大露脸。东宫里据说闹鬼,曹氏住过的那屋,有时半夜三更,会传出瘆人的哭声,太监宫女,谁也不敢靠近,本就人人自危,不想半个月前,国舅又出了事,连累太子又遭皇帝申饬,私下之时,太子更是暴躁易怒。萧胤棠猛地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半裸女子,目中露出厌恶之色,说了声短促的&ldo;滚&rdo;。侍妾如逢大赦,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抓了过来胡乱掩住胸口,便慌忙下c黄,匆匆出了屋子。方四更,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刻。萧胤棠慢慢躺了回去,闭上双目,却再无半分睡意。他的脑海里,掠过了昨日白天的一幕。昨日,宗室合阳王的母妃潘氏死去,朝廷讣闻辍朝一日,赐祭葬。萧胤棠前去祭吊,远远看到了卫国公府的女眷。其中就有甄氏,他梦中的那个女子。去年去往泉州,回来之后,萧胤棠便时不时会梦到甄家的那个女儿。梦境很是奇怪。一开始,只是零星的,不成片的。他总梦到自己和她亲热。他贪恋她身子,也喜爱她的温婉天真。这原本也没什么,因当日她被他挟着同车出城之时,他便已经对这甄家女儿意动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渐渐地,随着梦境的一再闪现,他隐隐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梦中经历过了另一个和现世互类,却又有所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