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荇同杜泽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卧室里的手机又不依不饶的响起来。
苏荇看一眼杜泽,平日里在他面前克制自己就需打起全副精神,如今身体不适,仅仅是看到杜泽,就让她疲于应付。
“你手机响了。”杜泽提醒道。
苏荇顿了片刻,转身朝卧室走去。她步履虚浮,走了没两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腿软的厉害。杜泽从后面跟上来,扶着她进卧室躺好,然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大约是没电了,铃声断掉,屏幕漆黑一片。
杜泽将手机丢到一旁,看着在床上蜷作一团的苏荇,据说这种睡姿的人都没有安全感。
杜泽在床边站了片刻,打开床头的壁灯,一小团柔光落在苏荇乌黑的长发上,她轻轻缩了缩肩膀,仿佛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床铺。
“药箱在哪?”
苏荇顿了顿,声音近乎哀求:“杜泽,你走吧。”
杜泽没理她,转身去客厅倒了杯水,翻找片刻,拿了体温计和退烧药进来:“起来喝了药再睡。”
苏荇缓缓回头看他一眼,杜泽把她扶起来,看着她在靠枕上靠稳了,才把水杯和胶囊递到她手里。苏荇手上没有力气,水杯拿在手里晃了晃,杜泽很快伸手托住。他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里薄薄的茧子贴在她因发烧而格外敏感的皮肤上,既灼热又疼痛。
苏荇手指轻轻抽动一下,杜泽的手紧了紧,手指在她的指缝间轻轻划过,他声音低沉:“你平时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苏荇沉默地喝了药,又把体温计夹上。杜泽坐在一旁,完全处于壁灯笼罩之外,晦暗的卧室里,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苏荇头晕的厉害,半合着眼在床上靠了半晌,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仿佛这八年不过是个梦,只要她一睁眼,杜泽就还在她触手可及之处;又好像,现在的一切才是一场梦,只有在梦里,杜泽才会离她如此之近。
她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个此生最冷的冬天,灾难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大雪,杜泽连最后一句告别都不愿同她说。
这才是他们的结局,而不是……
杜泽沉默地坐在一边,壁灯下,苏荇像是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密密匝匝地盖住那双清亮的杏眼,卸了妆的面容白皙干净,同八年前无甚差别。她的鼻尖小巧精致,嘴唇薄而小,即使没有笑意,唇角也有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
漂亮是真漂亮,但也确实是个没什么福气的面相。
杜泽倾过身,修长的手指在触上她的眼角前停住了。
“我以为你会恨我。”
苏荇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而弱。
杜泽垂下手,深邃的眉眼看了她半晌,声音低沉不辨喜怒:“你希望我恨你吗?”
“我……”苏荇低低喘了口气,她咬了咬唇,“我不知道。”
杜泽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浮出的泪光,他仿佛是被什么蛊惑一般,微微低下头,在吻上她额头的前一刻,杜泽猛地停下。
苏荇偏过头,手抵在他胸口,是拒绝的姿势。
杜泽处在光与影的交界之处,脸色晦暗难明。他看了苏荇好一会儿,目光落在她颈侧青色的血管上:“你以后会知道的。”
苏荇的睫毛颤了颤,杜泽站起身,沉声道:“时间到了。”
苏荇把体温计抽出来看了看,递给杜泽。
三十九度,还好。
苏荇记得有一年寒假,苏紫瞳和周琰都回国过年了,她独自一人在美国,生了病不舍得去医院,在家烧到四十一度,等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连叫救护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就那么在床上躺了两天,醒来时虽然全身无力,但病总算是好了。
许是药效上来,尽管知道杜泽还在一旁,苏荇还是没撑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