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很小,甚至只有十厘米都不到,却让孟舟山的神情松缓了一瞬。他不由得笑了笑,指尖轻动,耐心等待着少年过来:“慢一点走过来,只剩几步了。”
隋月声伸手,想拉住他,孟舟山却依旧避开,虚护在一旁:“再走一步。”
隋月声只得艰难挪动左腿,一面维持平衡,一面往他的方向又挪了一点,这次花了足足三分钟。
隋月声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抬眼看向孟舟山,希望男人可以过来扶住自己:“叔叔……”
孟舟山轻声哄劝他:“最后一步。”
隋月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声咬紧牙关,竭力又往前迈了一步。然而不知是不是有些心急,这次竟没站稳,一个趔趄朝着地面摔去——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走了三步。”
孟舟山一直怕他摔倒,直到把人接入怀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恢复情况良好,你很快就可以自己站起来走路了。”
隋月声刚才只顾着看孟舟山的手,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距离,一时有些难以想象是自己走过来的。他紧紧抱住孟舟山的腰身,仰头看着他,眼中第一次亮起了微弱的希冀:“叔叔,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陪着你一起去很多地方了?”
孟舟山点头,顿了顿,补充道:“你还会遇见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朋友。”
他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隋月声贴着孟舟山的脸,轻轻蹭了蹭,发丝触感毛茸茸的:“他们和叔叔不一样。”
孟舟山揽住他的腰身,将少年抱起来了一点,忽然低声问道:“假如我当初没有把你接过来一起住,你会和你姐姐走上同一条路吗?”
他始终不知道上一世的隋月声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
空气因为这句话,忽然凝固了一瞬。就像陡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隋月声抬眼看向孟舟山:“为什么问这个?”
孟舟山注视着他,目光温和:“只是好奇。”
隋月声顿了顿,然后听不出情绪的道:“不会……”
他说:“不会。”
孟舟山:“为什么?”
隋月声垂眸,说了一句晦涩难明的话:“她站在地狱十八层,而我站在十七层。”
一个落水将死的人无法拯救你,她只会胡乱挣扎,拉着你一起溺毙。隋月声从始至终都看得分明,隋明溪对着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是把自己往下拽的。
所以他不会握住……
孟舟山亲了亲他的额头:“假如我真的没有把你接过来一起住,你会怎么样?”
隋月声看得如此透彻,孟舟山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自立自强的回答,然而对方沉默许久,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句话:“……我会觉得很没意思。”
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
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力量,只有两种,爱或者恨。假如有一天你所爱离去,所恨皆死,就没有任何意思了。
那么尽头就只有死亡。
“……”
孟舟山一时有些难以读懂这句话。他本能不愿去深想背后的意思,把隋月声打横抱起,放到了轮椅上。忽然想起之前严越昭误认为隋月声是凶手的话,轻轻摇头:“你一点也不像。”
隋月声眼中透着疑惑:“什么不像?”
孟舟山道:“不像杀过人的样子。”
“不像杀过人的样子……”
隋月声闻言无意识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片刻后,笑了笑,并不作答。
他推着轮椅到阳台,并把孟舟山也拉了过去。然后从地上拿起一盆开了花的向日葵理了理枝叶,抬手捧给他看,语气认真:“叔叔,你看,它早上的时候开花了。”
眼前这一幕隐隐与前世重叠。
孟舟山双手接过花盆。仔细看了看,故意问道:“那我们今年是不是可以吃瓜子了?”
隋月声有时候很单纯,不知道孟舟山在骗自己,拉住他的衣角道:“叔叔,不要吃它,你想吃瓜子,我下楼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