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长主,本来就是血亲,见面几乎不用培养感情,是自发的一种本能。然而问题在于长主进宫,目的似乎并不单纯,话里话外都透出欲将独女送进宫的意思。姑母的独女,不就是她的表姊妹吗?这就让她犯难了,断然拒绝必定得罪长主和盖侯,如果答应,那么将来的麻烦更大,她拿什么来应付长主母女,还得应付一辈子。&ldo;阿照。&rdo;她惨淡地看了上官照一眼,&ldo;你听明白定阳长主的意思了吗?&rdo;上官照当时在帐幄外戍守,她们的谈话当然能够听见。他斟酌了下道:&ldo;长主似乎对丞相立其养女为中宫一事很不满。&rdo;扶微点了点头,当时长主的原话是&ldo;竖子猖狂,欺我源氏无人乎&rdo;。立后诏书下达时,盖侯与长主远在封邑,对京中之事毫无察觉。现在把女儿送进宫,恐怕有和丞相打擂台的意思。一个无所归依的皇后,即便身在其位也没什么可怕的,假以时日取而代之,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多了,盖侯之女凭借外家,绝不会将皇后放在眼里。如果她是个男人,这事倒乐见其成,可惜她是个女的,这世上只有灵均能当她的皇后。所以她愁,这是第几次进退维谷,她已经不记得了。席上脑子转得飞快,对策当然有,只是还需有人配合才好。上官照并不懂她的难处,简单阐述了自己的想法,&ldo;陛下不必为难,中宫已立,暂时改立是不可能的。皇帝有二十七世妇,陛下将盖翁主册封夫人,如此既不得罪丞相,又拉拢了盖侯,岂不两全吗?&rdo;她也想这么做,可惜自己没有那份底气,所以她想了一圈,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ldo;阿照,&rdo;她眨了眨眼,&ldo;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姑娘?&rdo;喜欢的姑娘……上官照支吾了下,&ldo;问这个做什么?&rdo;&ldo;关心你啊。&rdo;她拍拍自己的胸道,&ldo;比方我,我心里就有喜欢的姑娘,虽然情路受挫,但至少我已经尝试过了。你呢?你比我年长,不会到现在都不知情为何物吧?&rdo;情为何物,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要说出究竟是哪个姑娘,实在太难了。灯光照亮他的眉眼,他有些腼腆,讷讷道:&ldo;臣也有,只是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但凡能保持现状,臣就已经很知足了。&rdo;扶微却开始极力游说:&ldo;男人大丈夫,为什么不能说出口?你这么大的人,连这点小事都怕么?看来你还不及我,我就大胆说出来了,虽然别人回绝了我,可我心里再也没有遗憾了,这样不是很好么?&rdo;他显得很惊讶,&ldo;陛下被人拒绝了?&rdo;她难堪地嗯了声,&ldo;胜败乃兵家常事嘛。&rdo;上官照垂眼看他,眼神温柔,&ldo;陛下是皇帝,尚且碰一鼻子灰,臣不过是莽夫,哪里还指望什么。臣喜欢的人,皎然如天上月,臣自知此生无法企及,便不给别人添加困扰了。我只盼他能过得好,余下的看臣造化,能守他多久,便守他多久吧。&rdo;扶微很为老友的痴情感到难过,&ldo;你就是太老实了,本当可以争取的感情,为什么轻易放弃呢。&rdo;不过放弃了倒也好,她有些自私地想,如果他过于执着,那她的想法便不好实施了。她掖着手,用平静的语调问他,&ldo;我曾经说过要为你指婚的,你还记得吗?&rdo;上官照讶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漾了漾,&ldo;陛下怎么此时说起这个来?&rdo;为王者,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大多数时候算计对手,有时逼不得已了,也算计身边的人。扶微感到惭愧,但转念一想,这事对他应该也不算太坏。在这世道上生存,能找见一个心心相印的良人固然好,若找不见,门第和出身上的般配,便成为择偶最大的标准。婚姻和政治不分家,联姻是维系感情最好的纽带,这就是皇族。原本扶微是应当把自己的婚事作为筹码的,可惜她的这条路走不通,于是只好借助其他力量了。她也觉得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会儿才道:&ldo;阿照,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对于你,我从来不曾把你当作臣子,一向是当兄弟的。如今长主有意将翁主送入禁中,不瞒你说,这并非我所愿。适才在席上,看太后的意思是极力赞成的,我那时没敢表态,打算先拖一拖,待离席后问问你的意思。如果我将盖侯女指婚给你,你意下如何?&rdo;上官照虽然早就预料到少帝有这样的打算,但真的听到他出口询问,还是吓了他一跳。他心里不大情愿,轻声嗫嚅:&ldo;陛下怎么会想到臣呢,定阳长主本也是臣的姨母,让臣娶表妹,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