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躺在雪白色床上,身下活动的那一块掉了许多灰黑色的毛发,它的四肢不自然地曲起,脑袋歪在一边,嘴巴微张,舌头外伸,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努力呼吸汲取氧气。
一双被分泌物糊住的眼睛半阖,死寂无光,视线的落点却是不远处的白棠和白凛。
它拖着衰老的身体熬过了三天,又三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
它离开得如此猝然。
竭尽全力,把生命中的最后几分钟都停留在他们身上。
白棠看着它,泪如雨下,却不敢往前走。
她觉得愧疚,她对不起它,怕自己的无情辜负它此生最炽热纯粹的爱与牵挂。
白棠几乎要被心中的痛悔淹没。
白凛也泪流满面。
命运的捉弄,现实的逼迫,死亡的阴影……一切的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抑了近一个月的情绪终于崩溃。
他抱着嘟嘟,哭得一塌糊涂。
他又少了一个亲人,在人生的旅途里,他又孤单了一分。
生命啊,太脆弱了。世事啊,太无常了。
*
傍晚,白凛被一个电话叫回医院。
嘟嘟的后事暂时由白棠操办。
她要先带嘟嘟回家,路程不到一个小时,车里的空调开到热得流汗,她却还是能感受到温热的躯体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冷变僵的过程。
回到家,把它放到它最喜欢的小窝里,然后打电话联系火葬场和墓场。
白棠不知道嘟嘟最喜欢的小窝是哪个,是卫应寒告诉她的。嘟嘟有很多个窝,还有一个超大的狗舍,她能钻进去,还能在里面走路打转。
狗舍里收拾的很干净,白棠在中央的地毯上坐下,面前放着沉睡的嘟嘟。
她缓慢拨动旋转着它的小窝,“嘟嘟,最后再看看你的家,明天之后你可就看不到了。”
这里是嘟嘟的小家,外面才是所有人的大家,可是现在大家和小家一样空荡荡的。
回来的路上白棠想把嘟嘟的眼睛合上,但发现怎么也做不到,电视里演的都是假的,不过也好,就是合不上,现在才能再看看自己生前撒了十多年野的房子。
卫应寒也走进来,坐到白棠身边,一样一样地数着狗舍里的东西,告诉她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
白棠听着,时而笑,时而哭,然后心中的愧疚愈甚。
她什么都不记得,她真是该死。
在楼下坐到半夜,卫应寒把嘟嘟的故事讲完了,然后劝着她去楼上睡觉。
白棠不想上去,她一点也不困,她还想知道更多的事。
“威廉知道嘟嘟的事吗?”白棠问。
“他知道,但远不如我,威廉从小就不招动物喜欢,还被嘟嘟咬过。”
白棠不知道他和嘟嘟之间还有这段“孽缘”,又问:“钟瑶她们呢?”
“他们也许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卫应寒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不过说完他就叹了口气,“差点忘了,他们也是嘟嘟的朋友,这件事应该通知他们。”
白棠眼眶发烫,又想哭,但终究被双眼的疼痛和干涩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