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琅将普通百姓所能看到的表象抽丝剥茧,窥至事件本身的面貌,后又以其见解说出了那些内政之事究竟会对赛尔廷有怎样的影响,所动摇的国之根本又究竟为何。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赛尔廷所需要又是什么。正是这番独树一帜的见解令得拓跋慎大为惊讶,并因此而同意将想要去到邺城的薛琳琅带在队伍之中,若是无事之时,便以一份怀念的心情听她说说这几年来发生在赛尔廷的大事小事。此时此刻,薛琳琅在休憩之时不拘小节的拿起手中竹简扇起风来,却是一颦一笑之间俱显出成熟女子的韵味。这一次,几乎已经到了尧国边境之地的她竟是破天荒的说到了已然十二年未有回去过的家,以及……小时候和她很亲近的家中小弟,与这名已然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赛尔廷正统继承人年纪相仿的齐家嫡子,齐麟。“说来,我都不曾想到这次居然能那么快的到达北疆。如此看来,琳琅虽赶不上家中小弟齐麟的冠礼,却也能赶在圣上所设大酺开始之前归国了。”“冠礼?大酺?”薛琳琅此言令得不明白汉人所谓冠礼以及大酺的拓跋慎疑惑的重复。“冠礼也可看做赛尔廷的成人礼。只不过,在赛尔廷,男子十五岁便为成年,且需要令他们独自去到荒漠之中,面对豺狼虎豹安然度过十天而回。而我大尧的男子则是二十岁成年,成人礼只是一个由族中长辈所主持的仪式。依照礼制,受冠者需受大宾为其加冠,而后便和请来家中的亲朋好友们一起庆贺……”薛琳琅笑着。在拓跋慎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的时候,她终于能够相信这名在数月间平定了河中之争的赛尔廷二殿下是与自家小弟几乎一般的年龄,因而不禁笑着如此解释道……那么,当那一曲由思卿琴所奏出的归去来兮奏完之时,齐府长厅之中又是怎样的光景?那自是……直至在余音绕梁之时,受邀宾客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是在惊艳过后不禁纷纷侧目将视线放至从坐垫上缓缓起身后向到场宾客微微欠身的月族琴师身上。不知是谁的击掌之声在此沉默之中兀然响起,令得其他人纷纷恍然回身的争相发出击掌声,以此送给在这场冠礼之上献出如此一曲之人。在受邀宾客的掌声之中,凌若忆抱着思卿琴,垂眸缓步走向她原先所坐的位置。在止步转身之时对上一双总会令她觉得莫名熟悉的眼睛。那正是来自于太子世绩的目光,在入座之时,凌若忆分明听到那句隐在宾客掌声之中的轻声之言:“弹得真是不错,若忆小妹。”此一言令得凌若忆抬起眼,皱着眉看向笑意更甚的蓝世绩,终未出声。已在长厅之外候着的婢女们端着一盆盘佳肴美食鱼贯而入,然而当宴席开始之时,齐麟所邀朋友们拿着酒盅互相说上几言之时,凌若忆却是在令凌封稍安勿躁之后与蓝世绩一同消失在了此间厅堂之上。那令得因为担心若忆因自己而被太子世绩所为难,一直目光紧盯着她所在之处的齐麟即刻在寻了一个说辞之后离开,找寻凌若忆所去之处……当齐麟掀卷着衣袍从凌封与扎乾顿的席前走过之时,将品尝着面前的那盘不知其名的精致菜点,并觉不是十分习惯的扎乾顿不经看向独自斟酒,沉默不言的凌封问道:“你妹妹被尧国的太子带走了,你不担心?”“不慌,那是她的亲哥哥。”“啊……啊?”扎乾顿被凌封所言震得不轻,然而就在他顿悟了这句话之中所表达的含义之后,凌封瞬时拿起放在身旁的入鞘长刀,心情不佳丢下一句“走,打架的时候帮把手”便走出长厅,令得此刻虽和凌封互自瞧不上对方,但好歹身处同一阵营,又都为西域人的扎乾顿并未多做思量便也在凌封离开长厅之后装作不经意的随后离开……默契试探凌若忆在宴席间被蓝世绩带走,令得与齐麟一般,以为蓝世绩是想要为难凌若忆的蓝郁皱着眉的跟上。虽然蓝郁几乎是与蓝世绩一同长大的,但不得不说,蓝世绩不愧是开宗帝所选的储君,即使是与他一同长大,且十分善于观察的蓝郁也还是经常会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就好像现在,若是如普通人所想,知道齐麟既已被当今圣上内定为南阳公主的驸马人选,却还是在大酺将至之时将如此貌美之女从边塞之地请来府中,于他的冠礼上弹奏一曲,作为太子的蓝世绩本该恼齐麟,更令其明白驸马所该恪守的本分。更甚至,蓝世绩很可能会为了皇室颜面,也为了自己的妹妹前去稍稍提醒那名琴师一番。然而蓝郁身为皇帝义子,又为颇受宠信之人,他却是知道太子世绩向来便不喜欢他这位得宠的妹妹,更从不吝于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这份真实情感,即使是一个不小心,把从小就很会闹腾的南阳公主弄哭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即刻转身走人,任南阳哭闹着去开宗帝面前告状也丝毫不觉什么。要说蓝世绩会为了南阳而去找齐麟,甚至是这位月族琴师的麻烦,这根本就不可能,蓝郁也自是不信。可……既然不是如此,蓝世绩又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好歹与凌若忆有过一面之缘,并对其有不错印象的蓝郁最终还是因为放心不下而在太子世绩戏谑的视线中跟了过去。根据府中侍从的引路,蓝世绩很快找到了一处可以说话的院落,这便留下话来,令蓝郁和身边侍卫在外好好守着,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本就是拥有引申意义的话语,再配上蓝世绩那故意装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令得他所带来的侍卫不免脸一红的轻轻咳嗽起来,更令蓝郁面色铁青。“蓝世绩!你可是太子!”“太子又如何?我可得首先是个男人,然后才是太子啊。”蓝世绩说出此言,令得早就已经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的凌若忆不免觉得一阵无力。然,却见对方在堂而皇之的对蓝郁说出此等话语之后竟是转过头来横了自己两眼,令得不知怎的就是明白他想自己作何的凌若忆觉得一阵无奈了,哭笑不得了。然而将她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的蓝世绩见她没作反应,这便又横了她两眼,使得凌若忆没有办法,只得辛苦忍笑的配合道:“小女子仅是普通的琴师一名,不知因何得罪了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海涵。”“好,海涵,本太子这就海涵。”说罢,蓝世绩竟是一把拽着凌若忆往那个院子中走去,令得跟在他身边的那数名侍卫看傻了眼,更令深觉太子世绩定是玩心又起了的蓝郁脸都黑了,却也只能令那几名侍卫守在小院的门口,自己也不好就此冲进去。然而,谁又能知道,蓝世绩一将凌若忆带入那个小院之中,那便是二话不说的拔剑向着凌若忆的面门袭去,令得不知这蓝世绩究竟是发了什么疯,也不知他武功深浅的凌若忆不敢有任何的懈怠,身体后仰,更趁着如此间隙,按动思卿琴上的机关,旋身之际从中猛然拔出明晃晃月牙刀,当两者刀剑相碰之时,蓝世绩脸上出现了欣喜之色,随后……那便是互相试探底细一般的切磋过招。如此声响令得在外守着的数名侍卫就要顾不得蓝世绩先前所下命令的就此冲进去。怎料蓝世绩竟是知道他的这几名侍卫们心中所想一般的高声说道:“用不着进来,还记得我方才说了什么吗?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只要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就不能进来。非但你们不能进来,其他人也不能进来。”如此话语令得在外守着的侍卫们都快哭了。剑都拔了,那姑娘也已经不知缘何与他们的太子殿下这么打起来了,还不让他们进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然而努力听着院内刀剑相碰之声的蓝郁却是心下一阵惊奇。因为,听此声响,院内两人竟是平分秋色,虽俱是未尽全力,不见以死相搏之势,却也是打得异常激烈。可太子世绩的剑法是为在马背上打下了整片中原之地而后称帝的当今圣上所亲授,那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月族琴师又是如何才能与他战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