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电话几乎是被狠狠地、带着一些□□味地扣了下去。
。
陈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电话里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挂断电话后何景深有一阵没动作,手紧紧地抓着电话的听筒,骨节凸显。他脸色很不好,就像被秋风扫黄的枯叶,就像被阴云遮蔽的天。
老旧的日光灯在头顶上擦擦闪了两下,房间里弥漫着细屑与飞尘。
陈轲听见自己心脏的搏动,摒住了呼吸。
忽然,何景深正打算开口,手指就像没有上润滑油的机械般动了一动,电话又响了。
对面开门见山:“何老师,我是教务处刁峰。刚才我们和计算机系学生处沟通过了,那边说记录上陈轲那两天身体不舒服,可能是请了假忘了补假条给任课老师。陈轲平时课堂表现很好,应该不存在故意旷课的问题。他们回头把处分撤了,我这边先给您转档案……”
何景深脸上的云松了松,过了好半晌,轻轻地提了口气,从嘴唇边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好,麻烦你们了。”
第47章番外之二·初识6
从建筑馆回到宿舍,陈轲都在猜测何景深刚才是不是想对谁发火。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危险,也是他第一次清晰地察觉何景深隐藏在冰山下的熔岩。那种充斥了房间的低压,那种如同身处台风中心真空状态的窒息感,让他甚至有一些怀疑平时见到的何景深其实是一个假的何景深,或许隐藏在某个地方的才是真的一个。
他甚至忘记去揣摩何景深借他两本书册的用意,当然,即便他用心去揣摩了,也未必就一定就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何景深不会给一个不熟的人留下电话,何景深也绝不可能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表现出分毫怒意。在乎两个字对何景深而言,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空谈,不是印在脸上的标识。在乎只表现在他的每一分喜怒与每一次行动——然而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陈轲竟一直鲜少察觉,直到很多年后他历尽沧海,在死亡的边缘沦陷弥久,才终于渐渐地有所体悟。
。
那是2007年的9月,国庆前夕的最后一个周末,十五岁的陈轲回到自己的宿舍,坐在他的书桌前面。
他拧开台灯的开关,一朵黄灿灿的光落到桌面上头,落到他桌边的书架上。他摊开何景深借给他的书,抚摸里面的文字和纸页。他蓦然发现当理想再度降临,他的内心却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和欣喜,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端而不是结束,他眼前已延展开很长很远的路。
接下来几个星期,几乎每当有空的时候陈轲都会来建筑馆和何景深见面。有时是在办公室,有时是在绘图室,也有时是在实验室的工作间。他把自己整理好的读书笔记给何景深审阅,趁机请教何景深一些问题,何景深也会考问他一些问题。有时何景深在和课题组讨论,在忙实验室的工作,也由着陈轲在一边旁听。
他们这种行为,就好像两只不断用触须小心试探对方的蚂蚁,试探对方的喜好,试探对方的能力,试探对方是否真的有能够满足自己需要的东西。自然低,毋论是否试探出结果,这种时常见面的行为的确是让他们熟识了起来,也让陈轲对何景深不再那么畏怯。
有那么一天,大概是十月底一个周末的傍晚,难得天气晴好、何景深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办公室里收拾好东西,临道别前,陈轲问何景深,等专业转过来了,以后可不可以继续跟着您学东西?
何景深答说。“我脾气不好,你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我不怕。”陈轲道。他没有哪怕一点犹豫。
何景深又说:“你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