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路回到面包店,结清账款取走面包,再次穿过小路他把一份吐司送给几乎天天都会见到的这位流浪的老头儿。抱着歉意说我明天就会离开,您不要继续在这里等我。拐过两条并不算长的街道,楼下的便利店买几样小菜,回到和陈轲租住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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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一厅的小屋。室内通有暖气,弥漫着厚重的香烟味道。客厅靠墙是一张铁架子床,铺了方格的床单,杯子被叠得豆腐块似的。餐桌也充当书桌的功用,贴着西面的窗口,桌上半小缸烟灰,一台老旧的宽屏笔记本电脑。
钥匙开锁的瞬间,陈轲把浏览器关了,电视剧热闹的声响戛然而止——切换到新版Rhinoceros软件界面,望着昨天刚建好的曲面模型发愣。
桌面上堆着全是书,打开的,翻到一半的,屁股朝天堆那里做样子的。当何景深进门,陈轲蜷起的两条腿也从椅子上放下来,恢复一种和他现在的发型完全不搭调的正经坐姿,顺手戳开台灯,瞟一眼电脑桌面的时间——17点20分,抱过一本大部头在面前摊开。
“吃了饭出去理个发。”
过了一会何景深在厨房里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陈轲耳里,连带着流水冲洗蔬菜、间间断断的哗哗声:“要看电视就看。多少天没休息了。”
陈轲抬了下头。
一抹灿黄的阳光,恰好就那样照上他的额梢。幽蓝的晴天映入他的眼帘,云朵像白纱那样飘在天上,还有隔墙楼顶站成一排洁白的鸽子。
雪什么时候停的?
天什么时候晴的?
他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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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锅里煮着东西,玻璃锅盖排气孔一丝丝涌出热气。何景深穿着围裙,擦干两手从厨房出来,径直走向门边的衣架,取出钱包里的一万美金到桌边放下。
陈轲仍望着窗外发呆。鸽子从楼顶上飞了出去,倏一下就不见了影子。
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一眼看见桌角上一小沓纸币,富兰克林的头像在那里面露微笑。
又抬头,愣愣地看向何景深。
起床后就没洗过脸,脸色苍白,腮帮子旁边刚长出来的一点肉怎么看怎么不踏实。几个月没打理过的头发蜷曲着挂在额上,摇滚歌手似的乱糟糟的。
见他这样,何景深却笑了一下。
眼角一挑淡淡的笑纹,像蜻蜓划过水面,也说不好冷还是不冷。
“学校要开学了,我明天就走。”他道。
陈轲一颤。
“学费和房租都给你结了,你可以在这住到明年三月。这些钱给你,找个地方好生收起来,特伦顿这里不太安全。”
陈轲张了张嘴。又看向那一沓微笑的富兰克林。
他把钱摸过来,没两秒又推回去,想说我不要,没说出来。
已经两个月没怎么说过话了。他好像有一些语言障碍,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是欲言又止还是舌头不听使唤根本说不出。如果不是何景深问他问题他会偶尔吱声,支支吾吾答上两句对的或者不对的——或许会真被人给当成哑巴。
炖菜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何景深转身往厨房里走,忽听见身后一声:“何景——”
声音在半空一顿,拐成单调艰涩的两个字:“老师……”
何景深站住。
转眼过来,看见陈轲落在墙上的影子,语声清淡宛似天边一缕轻云消散。
“还是叫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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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普罗旺斯炖菜,配切片的法棍面包,黄芥末酱。书桌被何景深草草收拾出来,两个人各占了一角,白瓷盘子里炖烂的甜椒西葫芦长茄子,勉强分得出原本的色调。
吃饭的过程,两人都很沉默。何景深吃完一盘盛了第二盘菜出来,才发现陈轲掰着面包片,餐盘里的菜和汤几乎没怎么动。
钢勺搁在一旁,泛着银亮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