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总。”设计总监邓拓海在后面插了句话,三十几岁就把头发熬秃的男人,发出萎靡而焦急的嗓音:“您今上午才说这次来开会的主要目的——”这项目老子们忙了半个月说不投就不投啦?
陈轲啧了一声。很嫌弃地乜过来一眼。
既不大声却也不小声地——好像是故意要李成同听见:“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参观,学习,懂?”
邓拓海五官都一下给张大了:“诶,可不是您自己说要去——”要去和李成同的协会抢这个项目,看看您的BIM架构能不能得到一流世界行会的认可,去年光买他们的废旧图稿都花了一百多万啊老大……
陈轲低声:“年终奖。”
邓拓海彻底闭嘴。
几个手下在后面暗暗发笑。
那头李成同又要开口,自然还是向着何景深——陈轲一个笑迎过来,既不显得谄媚,却也绝不强横,和着这张清隽的脸清风淡云般令人舒坦:“李Sir,这两天有空赏脸吃个饭?”
“哦,对。李Sir莅临IWTO这两天时间一定排不开,正巧下个月英国皇家建筑学会年会您好像也要去不如那个时候再约,听手下说您这次有重要的成果发布,我看我这边要多带几个人过去……”
李成同也终于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李成同进入清关室,DDH设计协会的几名随行也相继走开,陈轲才在这边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戳开Skype一长串消息发送到对方邮箱:李Sir,抱歉人多口杂不方便详谈,16:30分IWTO主会场。万望勿辞。
而在他的身后,何景深两手深插在兜里,低埋着脸眉皱得深极了。
。
从羽田机场出发,乘坐班车直抵R-Carlton酒店。车轮在雨地上碾出水痕,陈轲忙着与同事讨论问题,何景深一语不发。
下午三点,陈轲的助手将行李箱拖进酒店52层总统套间,和陈轲交谈了两句,带上门出去。
终于静寂。
先将老师的行李箱拎进主卧,又把自己的箱子拖进隔壁的卧室,扯开拉链翻出一小罐茶叶,洗手间洗手,转到会客厅烧一壶水,翻开素白的瓷杯抓两撮茶进去。
何景深站在玻璃门边,面朝雨幕下湿漉漉的阳台,远望富士山模糊的轮廓怔怔出神。
“老师。”陈轲道。一边做事一边说话:“我有点忙……待会要去一趟会场。您就别去了,下这么大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晚上集团日本区公司做东给我们接风,是日料,您可能吃不惯。如果雨停了我陪您去外面吃吧,旁边商展中心有家法料不错,顺便在银座逛逛。”
“要是待会还下雨,就在酒店吃也行。或者叫个外卖……”
很静。
空调出风口被吊顶遮住,微凉的风不知从哪里的缝隙飘进房间。
通电的饮水机发出嗡鸣。
水开了。何景深转身,蓦地就看见茶桌上多了样东西。一根大约半米长短,小指粗细,通体乌黑的檀木细棍。
他把棍子拾起来,掂在手中细细打量。略有些沉,手柄部位刻有防滑的细纹,从手感上说比藤条要更好一些,也必然会比藤条更疼。
一杯茶,被陈轲捧在手里端上茶桌,热气袅袅。室内和室外的景致隔开,昏淡的自然光和灯光交叠,被这几缕茶雾更衬出多少安详和宁谧。
放下茶杯陈轲又开始翻找箱子,一件件把衬衣拾起来,嗅一嗅衣袖上沁心的香味——皱着眉多把衣服抖了几下收进衣橱,在那边慢慢道:“我知道您生气……今天在机场训人被您撞见,影响不好,后面遇见李Sir我又忍不住多嘴……”
“您要是想打就叫我。或者等晚上,我忙完这阵回来向您请罚。”
“会可以站着开,后面几天比赛和活动也都可以一直站着,您不用太介意——回头把那几根藤条扔了吧,以后用这个好了。店家说这个很结实,我断了它都不一定会断……”
咔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