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去做个体检。”
“老师……去年底我才——”
“就下周末,留好时间我陪你去。”
陈轲没声了,眼神乱晃了一下,憋着什么话不敢说似的。
何景深目光落下来:“怎么?”
于是陈轲挤一个笑,满脸不好意思麻烦您的样儿:“好。”
“你这烟瘾,自己想办法控制。回头有空我帮你戒了。”何景深又道:“还有这爱出风头的毛病。我的事你也少插手——下次就不是欠条是藤条,懂?”
陈轲放手机,无与伦比的认真:“嗯。懂。”
何景深冷笑——信他真懂才有鬼了——埋头把床头柜整理一遍,抱起衣物端起水盆,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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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饭,咖喱煮肉,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太多,又喝掉小半杯水,陈轲睡了一觉。
梦见好多人,好多地方,好多事。
特伦顿的街头,贫民窟的酒吧,通往P镇的那条柏油马路,梧桐落叶潇潇洒洒。
都是些很熟悉的,真实的,与记忆全没有出入的——最后一幕是P大校园,小镇深处那幢低矮的小楼,木窗,藤蔓,办公室里满地图稿,弥漫着古旧和灰尘的味道。
印籍学姐在那里说话。
一口流利的阿三腔。
“你问那支笔?噢我想你真的问了正确的人。”
“那天我路过办公室,正好看见Mr。Li和何先生。是何先生先向Mr。Li跪下,然后Mr。Li才提出要那支笔作为交换。”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认为你不能责怪Mr。Li这件事,这是何先生自愿和他进行的交易。现在你已经毕业,交易也已经结束,你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去向Mr。Li要那支笔呢……”
“噢。陈?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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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烧也已经退了。又出一大身汗,心跳得像从万丈高空坠落。
视线聚焦,扭头便看见床头柜上的镜盒,摸过来掰开,纸片还躺在里面。
悲伤。
无限的悲伤,狂乱的悲伤,足以令人窒息的悲伤,像海啸,像雪崩,不可阻遏地奔涌过来,几乎将他淹没。
一霎间他想起什么,风浪平了。
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说。
是啊,这又有什么关系。
该还您的,我迟早都会还给您。哪怕您根本不曾向我索求,哪怕在这之前还有很长的路,哪怕……
放下镜盒回眸一看,午后的风吹乱纱帘,那一天苍蓝悦目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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