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垂垂老矣,若真是时候要下黄泉,谁又能说声不许便硬留?可看她急得眼眶泛红,他心中亦是不舍,然而大势将去,无可奈何。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药王也知挽回不能,却又忍不住,迟声道:“玄王,我虽原谅了你,可咱们这笔账可还没算清,你欠着我,还要我替你办事,如何能成?你又怎知我一定会帮你?”
曲夜知他故意,但笑道:“你知你一定会帮我。”
药王驳之不能,愠怒拂袖转身:“你打的好算盘——活该就这么糊里糊涂死了,做鬼都留个心结!”
曲夜敛目微笑,皱纹丛生的苍老面容又黯了一分气色,他只撑着一口气道:“棠娃儿,你伸出手来,老乞有一物给你。”
他慢腾腾抬起右臂,那臂间皮肉,黑斑蔓延,已有蛊蚀的迹象。
顾少棠知是已临离别之时,不愿伸手,可见他吃力,又不能忍心,只颤颤摊出掌心来,满心酸楚地接住他给予之物。
是一个圆缎锦盒。
曲夜气若游丝,眼皮已是重得不能抬起,只迟声道:“你与雨化田……将来命运如何,老乞已再不能得知……老乞无用,只能想到此物……将来……为防万一……这里头……有三枚雪魄针。”
顾少棠闻言掌心一颤,怔怔看着那盒子。
曲夜怅然看她最后一眼,包住她的手,使她将之握住,声音缓缓沉了下去:“你是知道雪魄针的用处的……要记住,非到必要时,绝不能用……”
顾少棠眼神一颤,皱紧了眉头,仿佛握在手中的是命运之刃,切割得她鲜血淋漓。
“老乞……唯有冀望,他若真化为仇恨的剑,你便……成为阻止他的盾……”
不知遗言仿若箴语,曲夜缓缓闭目,手掌无力滑坠下去,灵魂随之触地,坠入深渊。
“曲夜——”
“玄王!”药王猛一回首,支身一顿,只眼中憾然。
天枢与龙胤抵将斩兵,刚杀上城楼,便惊闻顾少棠一声哀恸,浑身一震,顿步不前。
顾少棠搂住曲夜颈项,腮边滚下泪来。
蛊噬蔓延,侵蚀见骨,药王背过身去,不能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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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没平沙,影黯穹窿,北斗星横,皎月惊鸦。
樊华昏沉沉醒来,睁开双眼,只觉正身处于石窟之中。
枯木成堆,火光摇曳之中,一黑衣人背向他站着,身影投在石壁上。
眼渐朦,樊华眯着眼,努力将那背影辨认清楚,喉间迟迟疑道:“是你?”
那黑衣人定定不语。
樊华因被点过昏穴,浑身疲乏至极,吃力地撑坐起身,支着沉重的额,紧声发问:“你为何救我?”
“是你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