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桑冷笑:「岂能这样便宜了你,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一次,这可是难得的乐趣呢。」
于是,常留瑟便被就地囚禁在了医庐内,身上的所有绷带都被拆开,伤口撒了盐水之后毫无保护地暴露在空气中。
季子桑严禁医官给他上药,也只供给苟延残喘的一点点口粮。
每日午时他都会来到医庐,检查医官是否有任何减缓他痛苦的措施,同时命人割开那些即将愈合的伤口,将酸的石榴汁水倒进伤口中去。
然而常留瑟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与硬气,对于这些折磨始终是不屑一顾,并没有让季子桑感觉到多少征服的乐趣,过了两三天,季子桑最初想要折磨人的兴趣也慢慢淡了,倒是开始注意另外一件事。
护送垂丝君去的那四个大汉确实从林中驾走了一辆马车,然而这一去便是音讯全无。
他曾经飞鸽给驻在临羡教徒,得到的答覆却是:无论是垂丝君还是那四个大汉,谁都没有在临羡城出现过。
季子桑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便派人出去追查。
却又没料到,这边还没有现出个端倪,常留瑟又突然有了花样。
第六章
五天黄昏,医官忽然求见,说是常留瑟状况不佳,想要求一壶酒喝,跟着做个彻底了断。
季子桑沉吟了半晌,点头道:「也好,只怕夜长梦多。」
医庐的里间,依旧没有点灯。
冰冷cháo湿之外,还明显透露出一股腐败的臭气,常留瑟躺在床榻上,几乎瘦得只剩下骨架,见到了季子桑,他从白色被单伸出嶙峋的手。
一边的医官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将他扶起来。
季子桑冷眼看了看两人,笑道;「我本是想让你吃吃苦头的,没料想你倒是比自家还自在。」
常留瑟也不愿连累了他人,便立刻放了医官走开,一手扶着床柱站了起来。
「我……只求一壶酒喝。」他道,「然后你便送我上路罢。」
季子桑没有立刻答应他,反而狐疑道:「你不是还想着要我放你离开的么?怎么才五天就立刻改了主意?」
常留瑟直了直腰杆,反问道:「我便是有心求死了,难道你还没胆子杀我?」
「怎么没有?」季子桑冷笑了一声:「进了尸陀林,你的酒量陡增,算来距离上次痛饮也已过了月余,也难得你会想念。」
常留瑟以为他是应允了,便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却没想到季子桑又补充道:「你要喝酒也并无不可,只是不能在这个充满了药物的地方,另外我也要搜你的身,你可愿意?」
常留瑟苦笑道:「以我一具重病之躯,还要让堂堂尸陀林主如此戒备……即是死了也值当了。」
说着,慢慢在地上站稳了,伸平双手让季子桑搜查。
季子桑亲自上来,上上下下地摸遍了他的全身,确实并没有一处可疑的物品,这才再让医官将他扶住了,说是可以让常留瑟自己来选择喝酒的地点。
常留瑟并不急于说出地点,反而讽刺道,「你分明害怕我使诈,又何必要装这个大方要我来选择地点,不如还是你一手包办了,也好让你的教徒看看平时杀人不眨眼的教主大人……是如何害怕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这话说得刻薄,季子桑却再没有出掌掴他,只是冷笑道:「你只管这样激将,我知道你是想找机会逃跑,可我偏要看看,凭你现在这种模样,还能够逃到什么地方去!」说罢,依旧让常留瑟选择地点。
常留瑟心里确实需要这次机会的,于是也不再多话,略做沉咛之后便选了那曾停放过陆青侯尸首的石林,这是尸陀林的核心部分,四周守备森严,季子桑此刻十分自负地点了头。
石林距离医庐尚有一段距离。
沿路上常留瑟止不住地低咳,他身子虚弱只能贴着岩壁行走,并且有好几次跌倒在地上,季子桑并没有命人过来搀扶,只在他跟不上来的时候狠狠地拽上一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方才看见了石林的洞口。
「终于到了‐‐呵……」常留瑟苦笑一声,踉跄几步爬伏在了用来解剖尸体的红色石床上。
季子桑看了这石床,一面冷笑道:「你选得倒也巧妙,等你醉死了我就在这上面解脱了你,也不枉相识一场。」
说话间,数名教徒已经端来了酒菜,在石桌上仔细码放,各色肴香酒香,顿时交融作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