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一股恐惧从腹部生起,沿脊柱而上,最后,似乎落脚在了心脏。情况不妙,她想。但她没有放下电话。她等着看对方说什么。
第十二章特克的故事
&ldo;最是壮观的,&rdo;奥斯卡说,&ldo;壮观得几乎超乎想象的,是他们的物质性建筑‐‐数以千百万亿的各式构件,小至微细大至巨型,分布在整个银河系!人体之谓渺小,较之而言,比他们微细的构件还要小。然而,我们对于他们却非常重要!某种意义上,我们是他们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部分。&rdo;他脸上挂着出神的微笑,就如一个人凝神注目某一圣境。&ldo;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正过来与我们会合。&rdo;
他在谈论假想智慧生物。
头一回,奥斯卡邀请我到他家做客。直至今天之前,我都想象不出奥斯卡到底有没有家或者家人。但他既有家也有家人,他希望我跟他们认识。他家位于涡克斯中心区右舷层层叠叠的建筑群深处,砖木结构,低矮而温馨,四周是落叶稀疏的雅致的树木。我到访时,在家里有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他的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其中一个女人是他的终生伴侣,另两个跟这家庭关系较远一些‐‐涡克斯语中有一个词语称呼这种关系,但奥斯卡说很难翻译成英语,因此我们姑且称之为&ldo;远房亲戚&rdo;。一家人围席而坐,菜品有闷烧鱼和各种蔬菜。席间,他们彬彬有礼地问起关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些问题,我一一作答。然后,两位远房亲戚带着两个吵吵嚷嚷的女儿出去。奥斯卡的伴侣,布莱蒽(名字里也带着一长串称号和敬辞),一个目光柔婉的女人,吃完饭后,稍微坐了一会儿,最后也借口出去了。只留下奥斯卡,在人造天光逐渐暗淡的黄昏里,跟我谈论起有关假想智慧生物的事情。
这不是一般兴之所至的闲聊。我逐渐明白,奥斯卡邀请我来这里,是要跟我讨论一个严峻的问题,或提出某种任务艰巨的要求。
&ldo;就算是他们知道了我们,&rdo;我问道,&ldo;又能说明什么呢?&rdo;他点了一下餐桌上的一个控制界面,调出一个二维图。图像漂浮在我们之间的空中,展现出一个最近拍摄的假想智慧生物机械设备的鸟瞰图。它们正缓缓地驶过南极沙漠:三个貌似平常的盒子,后面跟着六七个小一些的长方形物体。这些图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跟中学几何课本上的图形没什么两样。&ldo;过去一周里,&rdo;他说,&ldo;它们改变了行驶方向。它们现在的行驶路线,正好跟我们目前的位置交叉。&rdo;
涡克斯预言看来是得以印证了,那份自豪的神情不仅仅是写在他的脸上。今天在其他家人脸上,我也看到了这一会心的微笑。
&ldo;这些机械装置,或者其他类似设备,已不止一次穿越地球各大洲。既然我们知道了要寻找的目标,我们就能识别和分析它们的踪迹。证据显示,这些装置甚至可能在海底航行过‐‐这并非不可能。我们的学者认为,它们正在尽可能极尽精确地绘制地球地貌图。&rdo;
&ldo;它们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呢?&rdo;
&ldo;任何的答案都只是一种猜测。但想想吧,芬雷先生。这些机器装置,可以说是横跨整个银河系的智慧生命系统在地球上的具体显形啊,而且它们正朝我们过来!&rdo;
就算是如此,它们也没见得急着赶过来。这些假想智慧生物的机械装置在平坦的陆地上,前进时速每小时两三公里。它们远在狂风肆虐的威尔克斯谷地,中间横亘着南极横断山脉,距离我们尚有一千多公里。&ldo;因此,&rdo;奥斯卡说,&ldo;我们已决定派出一支先遣队,去跟它们会合。&rdo;
他似乎期望我与他分享这一喜讯,似乎他的热情具有感染力‐‐的确是的,我想,假设我也跟他们联了网。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继续道我们的无人飞行器一旦靠近那些机械装置特定距离,就会失灵。载人工具也可能如此。因此,我们提出,一旦到达那个半径范围的外围,就步行前进。&rdo;
&ldo;做什么呀,奥斯卡?你指望能怎样啊?&rdo;
&ldo;如果没什么别的,我们至少可以进行一次防御性侦查。或者与这些机械装置进行某种交流也有可能。&rdo;
其中一位远房亲戚给我们送来两杯果汁,然后便出去了。傍晚的微风拂过开放式结构的房屋。一扇窗开向船尾方向,能看见这一层级的远处区域正在下雨,很远很远,如横幅的幕布,如轻盈的薄纱。
&ldo;无论如何,&rdo;奥斯卡小心翼翼地说,&ldo;我们觉得最好是远征队伍中有一位再生人。&rdo;
在涡克斯中心区只有两个再生人,其中一个就是我。另一个,不用说,就是艾沙克。德瓦利了。我一直在关注他的康复情况。他的颅骨已成功再造,最近还学会了走路,能走几步了,并能尝试说一些字。但他还太虚弱,根本经不起远征南极腹地的长途跋涉。
&ldo;这件事中,我可以有选择吗?&rdo;
&ldo;当然。就目前,我只是请你考虑考虑。&rdo;
实际上,我明白自己必须得接受。为奥斯卡做这事,将能巩固他对我的信任,更加确信我可能接受涡克斯的信条。而且,如果想要增加艾莉森计划的胜算,也有必要让奥斯卡相信有这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