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喝止风琅琊,也没有拦住楼倾岄,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短暂的语言交锋,两人再度腾身。音似刃,指如刀。楼倾岄身姿傲然,琴律阵阵间,心头内气被勾动,翻涌。风琅琊身形如电如鹰,不住在空中辗转腾挪,脚下的瓦片一块块的崩裂,碎片溅起,打向他的身体,又被无形的劲气弹开。“谁啊,大半夜的弹琴,还让不让人睡了?”楼下鸡毛子喊叫一嗓子,还没喊玩,一片碎瓦正中头顶,痛呼哀哀中,老实的缩了回去。再没有人敢出声,空气中只有两人的劲气擦破的声音。人影,错身。裂帛声起,琴弦震动。再看楼倾岄,手中‘神鹤琴’的琴弦断了一根,指尖沁出一抹殷红。风琅琊月白长衫碎裂一截,腕间一道血印。“不错啊。”风琅琊朗笑,脚尖点地,冲上。“不过尔尔。”楼倾岄抛下琴,腾身而起,指风凌厉。两个人身上流转着强大的劲气,一如冷月,一如炎阳,单解衣的面色更沉了。本以为只是一场试探的交手,转眼间就成了两人的全力相搏,短暂的时间里这样的转变,让她意外。空中连续的掌风交错着,刹那数十掌。错影,分掌,快的眼神来不及捕捉。就在楼倾岄一掌逼近时,风琅琊抬起了手,迎上,而他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算计的微笑。楼倾岄愣了下,抽掌。就算他抽的快,风琅琊的身体却好像被抽了内气似的,旋身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倒像是生生迎上他的掌风。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风琅琊的胸口,风琅琊脚下连退,一口血喷出。人影未落地,紫影迎上,接住了风琅琊的身体,一抹指风,点向楼倾岄。正在愣神中的楼倾岄,眼见着她的指风弹出打向自己,眼神黯然,竟然亦同样不躲不闪。又是一掌,引开了自己的指风,打在楼倾岄的脚边,她搂着风琅琊的身体,站定。“为何不躲?”她扬起声音,叹息。“无意伤了你的爱人,还你一指便是。”他平静如水,盯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没有任何解释。“倾岄。”她摇首,“当初应你的话,我会一直履行,江湖再见也视你为友,你为我挑战‘仙翁双客’,我心中感激,‘紫衣侯’行事一向不需外人插手,今日难得相见,愿奉薄茶冷酒相迎阁下。”“不用了,外人不敢太过扰兴,就此告辞。”他慢慢俯身,抱起地上的琴,脚下连点,青色的人影远离,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他没有回首,看不到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双魅瞳中的留恋生生的忍在眼中,久久不肯抽离。他更不知道,当自己身上落寞的气息再也无法掩盖时,那双眸中的心疼爱恋清晰的浮现,不舍……一年,一眼,一面;相见不如不见。直到空气中最后一抹檀香佛气消失,她才收回眼神,同时缩回了搂在风琅琊腰间的手,冰冷了声音,“你装够了吗?够了就自己站好。”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这个文的命运就放到大家手中拉,跪求留言……正文解衣誓言绵绵起伏的大山,放眼远望一片青翠山头,没有半缕人烟,看不到半丝踪迹,地上偶尔的痕迹,也是野兽行踪。这不过是远望,还不觉恐怖,一旦深入山中,那数十丈高的大树,密密麻麻的挡住了头顶的阳光,判别不了方向,寻不到走出的路途。沙沙的树丛被拨开,尖锐的荆棘在动作中俯首,两道人影慢慢露出他们的真容。风琅琊头上顶着不知从哪挂来的枯枝落叶,狼狈的钻了出来,身后跟着单解衣纤细的身体,她抬头望望头顶参天大树,面对遥遥黑暗的丛林,冷淡的目光看着前方某个方向,却不发一言。风琅琊蹲□体,仔细的在陈腐了数百上千年落叶的地面上看着,同样指着她眼睛望着的方向,“那边吧。”他走,她跟。他说,她恍若未闻。丛林里,鸟儿啾啾,不时听到扇动翅膀扑啦啦飞走的声音,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摇了摇,递给了她,苦笑中带了些无赖的讨好,“你真的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吗?”她接过酒葫芦,手中轻飘飘的分量告诉她,他们的食水已不多了。舔了舔干裂的唇,她抿了口酒润润唇,再度塞好递回给了他。从那夜起,一直到出发,入山,接连三日的行程中,她在他身边,吃饭睡觉一如往常,只是容颜上的寒霜,始终未消;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让风琅琊知趣的没有招惹她,但是整整三日了,他有些憋不住了。“你不觉得在没水的状态下废话是找死的行为吗?”她将酒壶塞进他的手中,平静开口。“你还在怪我?”他没有接,拨开身边的荆棘,另外一只手朝她伸出。那手上,密密麻麻细小的伤痕,有些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和泥土脏污混合在一起。在这里行走,不可能时时刻刻以内力灌输全身,这样内力会消逝的太快,所以他们两人聪明的选择在没有太大危险的地方撤了内息,每当这个时候,风琅琊就会冲在她的前面开路。“没有。”她看看前方无止境的幽黑密林,行到一方大石边坐下,再度拔开酒塞,伸手握上他的手。扯下干净的衣角,让酒液打湿,擦上他的手背,一双眼睛始终平静,“我应该谢谢你的,如果你坚持要等这两个字,我便说。”风琅琊看着她擦去自己手背上的泥土,挑出伤口中的细小尖刺,笑容噙在脸上,几日没刮胡子,胡茬子在脸上一片青色,没有了媚色太多,更添了俊朗,反而愈发的散发着吸引人的气息。看着她将他的手缠了厚厚的一层,“小小的伤口需要这般么?”“方便你继续开路而已。”她的回答噎的他半晌回答不出,只是笑着,笑容随着一圈圈的棉布越来越大。他靠在她的身边,“我以为你会怪我。”“你以为我没有吗?”她的眼神清透,薄冰笼罩,“你未经我同意私下探查我的底便罢了,但是倾岄与我之间的事,你干涉的多了。”“可你谢我的,不也是我管的多了么?”他望着自己的手,懒散的声音和眼神完全不同,“你与他之间,既然谁都不能妥协,不如让我试试。他既能出现为你挑战‘仙翁双客’,就证明他的心中必然有你,与其这么牵扯下去,重药不是更好?男人的妒忌心和占有欲,是很可怕的,你一直没出手,不就是在观察他么,对我的妒恨到底有多少分,你最后的出手相救,想必伤了他的心。要么彻底断了,要么选择屈服,这比记挂却不见面,好多了。”“我宁可他恨我。”她露出淡淡的自嘲笑容。风琅琊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没有指出,楼倾岄也没有解释,因为再无必要了。在听到‘情僧’挑战‘仙翁双客’的消息时,她心头的希望曾经燃烧过,可是当她看到楼倾岄对风琅琊的在意时,她恍然醒悟了。倾岄的独占欲不曾改变,爱是一回事,相守是一回事,他们之间的沟壑,一如当年。与其如此,倒不如了断,楼倾岄误会她与风琅琊便误会了,至少宁可那个人恨她,也不要他一直牵挂。她要的,是他的快乐,而她自己便是束缚他的最大原因。想起这些,也就不那么埋怨风琅琊的自做主张,至少那一刻,他明白她的想法,而她感激他的行为。“其实我们之间,也是心意相通的。”抬起眼,他冲她挤挤眼睛。“既然知道,又何必点破?”她轻叹,“你莫非一点私心都没有么?”她的反问,让风琅琊久久不语。风琅琊语出挑衅楼倾岄是假,但是交手时的全力相搏是真,那种讥讽时眼底的认真她都看在心里,经历过情场,有过风月调笑,她会真的不明白么?风琅琊说的没错,男人的独占欲和妒忌心都很可怕,所以那一刻的他,是真实的。这几日,她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走吧。”他牵起她的手,朝着密林深处继续他们的行程。“琅琊。”她在他的身后开口,“我绝不能辜负单家,也不能辜负凤翩,所以我在此立下誓言,江湖之中绝不再为谁动情,即便凤翩应允,我也不会私下成亲。”那高大的背影刹那绷紧,发丝无风自动。这话,在她心头徘徊了很久,不仅仅是对楼倾岄,也是对他。“我们是好搭档。”他回脸,不羁浪子的笑容挂着,俊美不凡。她慢慢地,却坚定点头。“那我们就该齐心合力的找找,如何从这里寻找到‘佘翎族’的痕迹,我们快断水了。”他瞥了瞥腰间的酒葫芦。她看着他干裂的唇,有些不忍,“应该快了。”他拨开眼前的树枝,地上野兽的脚印越来越多,重重叠叠,手掌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快了。”野兽的嗅觉远比他们灵敏,兽类活动的越频繁,就证明这里有足够它们生存的资源,水就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找到了水源,也就意味着只要沿着水源边寻找,就一定能找到“佘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