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他们要劫的对象一定不在镖单上。”单解衣轻哼了下,眼神在茶雾后盯着他的面容,“若在,只怕你也不给我看了。”“别这么说。”他呵呵一笑,厚脸皮的没有半点被戳破心思的尴尬,“我不喜欢被主导,所以不过是靠手段争取一点主动权而已。”“你跟着我只是为了壮大丐帮和为自己争取地位吗?”她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茶盏,水波无痕中映出一双清冷的眼,“你跟我太紧了,做事也太上心,如若再不说真话,别说主动权,我不会再让你涉入半分。”数日了,她一直隐忍着。他出现的奇怪,犹如一块加热的麦芽糖,黏上就甩不掉,而且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对这件事情的热衷,甚至犹在她之上。“你真不知吗?”他眼中的玩闹戏谑消失,沉沉的眸子在深邃的轮廓下显得分外英伟。她一愣,“什么?”“皇上要肃整武林。”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有力,“这镖为江湖人劫走,皇上以绿林聚乱造反为由,要求各地县衙府门清剿,这消息不日即将到各地。”江湖,说的好听武林人士武功高强,但若真的比起,谁又能是朝廷数十万铁骑的对手?皇上若肃整武林,江湖门派又有几个能屹立不倒?只是这个消息,她为什么不知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上心了?”他明亮的眸子直视她的眼睛,俊朗之下另有一种坚定的气势,“只有在皇上下令前将失镖寻回,才有我武林生存的安宁日子。”她的心没来由的乱了,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只是反复缭绕着一句话。为什么她会不知道,为什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是单凤翩故意隐瞒下了这个消息?“来了,来了。”老者蹒跚着脚步颠进门,手中小心翼翼的托着一张白纸,还有些哆嗦,“您看看,是不是这份?”只一眼,就能核对出,两份镖单出自一人之手,没有半点可疑之处。就这么一眼即刻判定的镖单,风琅琊却看了很久很久,一样样的审视中,他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老丈,还有什么你们忘记了没写上的吗?”老者身体窒了下,有些迟疑,却很快的开口,“没有,我们的东西都在镖单上。”敏锐的捕捉到话中的几个字,单解衣忽然抬眼,与风琅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莫非,还有不是你们的东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老者的脸色煞白,想要掩饰什么。在坐的两人身上,不约而同的散发出一股气势,冷然肃杀的气势,令人难以喘息的气势。在无形的压制中,老者忍不住的退后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中,连声音也有些哆嗦,“二十余日前,曾有人到我这来,说随镖护送了一件物品,如果镖送到他自来取,还留下了一千两银票让我保密,可是、可是镖丢了,我想这千两银票他一定会拿回去,但是那人一直没来,今日你们说核对镖单,但是我并不知道他的东西是什么,无、无法核对。”单解衣沉声发问,“那人容貌如何?”老者不住的摇头,“夜间来的,蒙、蒙面。”“衣着呢?”她再一次开口,身上气息隐隐跳动。老者一个哆嗦,“黑、黑衣。”再问下去已是枉然,风琅琊放下银票,拍拍单解衣的肩头,两人告辞出门。她一个人慢慢行走,沉浸在思绪中,直到身边他的声音懒懒传来,“喂,你刚才失态了。”“有吗?”她随口应着。他哼哼唧唧,一丝丝的抽笑,“他是个不会武功的老者,你居然会差点以杀气相逼,与你平日里从容的态度相去甚远。”她知道,是因为方才他那句话,才让她失了一贯的平和。“不管怎么样。”他的铜板递到她的眼前,晃了晃,随性的笑着,“至少我赢了,今日一无所获。”“若能在他身上问出话,官府早行动了。”她毫不意外的回答,却在他笑容间同样绽放了盈盈淡笑,“但是,只怕你未必赢了。”“没有问出暗镖是什么,所有的线索至此断了,还不是我赢了吗?”他扯了扯身上装束整齐的衣衫,将那襟口扯开,随意的露出半个胸膛,这才舒坦的吐出一口气。长长的巷道中,老妇端着手中的花篮沿街叫卖着,幽幽的香气里,她雪白的指尖拈上一朵,回首间,紫色的衣裙绚出深魅的弧度,飞舞,她扬起明媚的双瞳,拈花而笑,“芙蓉,那暗镖是一朵白玉芙蓉。”这笑容,这笃定,这飞扬的发丝裙角,刹那艳丽了青石板的街头,就连手中的芙蓉花也暗淡无光,瞬间绚烂的身影,绽放在他的眼底。“你故意的?”他眯起眼睛,仿佛是在欣赏回味,“你一直都知道暗镖中是什么,又为何大动干戈的入天牢查接镖?”“若不见过所有人,我怎知中间漏了什么环节,究竟是何人身上出错?”手中的花抛起,她转身逶迤而行,“所以,这一局赌,是我赢了。”“你诈我。”伸手,那朵白芙蓉入他手中,淡淡的香气,竟不知是花香,还是她指尖沾染的气息,他低首嗅着,虬髯的遮挡下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唯有双瞳里,那浅浅的笑意,“不过,输得值。”“下一步如何走呢?”他扬起声音,追着那紫色的背影。转身,女子紫色的裙花在阳光下盛放,“我是赢家,所以听我的安排。”“你管吃管喝么?”他几步追上了她,无赖的脸伸着。她心情没来由的大好,手指在空中摇了摇,慢悠悠的开口,“我不买黄瓜。”他垂涎的表情顿时变成哭丧,不过刹那间又转好,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叹,“实在不行,我也卖卖菊花。”正文风云际会,群雄玩赏江湖中,若说白道人士多了几分侠骨柔肠,那黑道风云则幻化了诡异激涌,没有谁更风光,只有谁更多姿多彩的人生。七月初十“玩鉴山庄”一年一度的玩赏大会在这里召开,早在十日前,各地的黑道中人就陆陆续续的朝这赶。说是玩赏大会,其实就是地下交易的黑市,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物件,这里都可以随意的出售交换,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猜测你的来历,没有人会追查你的身份,有的只是对物品的讨价还价。说是黑道的交易,实则有多少白道人暗中偷偷来此,谁也不知道。甚至有人传言,这里不仅仅有白道中的某派掌门,还有归隐的封疆大吏,有着灰色收入的豪门大户,都会利用这每年三日的玩赏大会进行自己私下的行径。有人会问,在没有白道约束,没有官府管制的地方,会不会出现有人见财起意趁火打劫,或者一言不合刀兵相向的情形,回答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玩鉴山庄”的主人本身余白乔不仅拥有一流的身手,山庄内更是百名护院好手驻扎,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黑道三十六盟其中的一盟,谁敢在山庄内撒野,谁就是与整个黑道三十六盟作对。在玩赏大会的三日内,只要进入山庄内的人,无论多大的血海深仇,灭门之恨都必须放下,寻衅决斗都要等出了山庄大门再解决。这是“玩鉴山庄”三代数十年的规矩,也是无人敢挑战的规矩。所有交易的过程,山庄保护安全,相应的则在成交额中抽取百分之五费用,合情合理。在这里只有一条衡量的标准——钱能够进入山庄的人,必然要是有着不菲身价,仅仅大厅中摆下的位置,就需数万两身价的物品,能够进入内厅的,就最少数十万两的身家了。而山庄还有一样,就是最为神秘的八个厢房。这八个厢房,从不明码标价,而是暗标竞投。想要厢房位置的人,写下自己能够承受的价钱,山庄会根据最高的数额依次送出八面令牌,根据令牌上的字,就相应会知道自己属于哪一个厢房。无论是哪一个厢房,他们都有一点相同,一定是最有钱最豪爽又最舍得花钱的人。因为大厅和内厅,只要身家够就能进入,不交易不买东西,山庄也不会抽成,而这八个包厢的中标者,即使一件物品不买,这包厢费也是要出的。同样,他们也是最受瞩目的人,当有人持包厢令牌出现的时候,从大门到一进二进三进,层层的通传声拉长着。那时候,交易的,讨价还价的,都几乎会停下动作,默默注视,投以艳羡的目光。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的图案,八个房间,引来无数人窥探和等待的好奇心。老者,挽着娇美的女子缓步而入,身板笔挺,半点看不出老迈之态,一双威严的眼中透着精光,扬起手中的牌子。身边的女子身材玲珑,媚态横生,半依偎在老者的怀中,咯咯笑着。迎客仆远远的看到了老者,脚步快速的迎了上去,“关老爷子,您来了。”老者哼了声,看也不看迎客仆,站在门前,眼神慢慢抬了起来。“兑字房客人到……”洪亮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进去,里面的管事飞快的奔了出来,笑着迎上老者,谈说间走向内厅。两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江湖人豪迈,说话几也不遮掩,各种声音流转着,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