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看向他,若有所思:“少了是吗?”“没有没有。”沈桥很快肃了脸色,“二哥,要这一车藤条做什么,我们还要继续找吗?”沈靳:“检测糖分,加工试试韧性。”沈桥迟疑:“那也用不了……一车吧?”沈靳:“那就用两车。”看向老七:“老七,你留下陪他。”老七:“……”暗暗瞪了眼老六。林雨迟疑看沈靳:“那我要留下吗?”沈靳:“问老六。”林雨看向老六。老六哭丧着脸:“林雨,留下来陪陪哥吧,不用干活坐在那儿都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林雨点点头。“一会儿我安排人过来装车,你们别瞎跑,这里边信号不太好,别到时找不到人。”吩咐完,沈靳已转向夏言,弯下身,“上来。”夏言:“……”尴尬看了看其他人。沈靳回头看她:“你脚扭到了,这山路没法走,我们还得赶着回去。”声线温和,与刚才略有不同。夏言盯着他宽厚的背,有些迟疑,心情也有些复杂。嫁给沈靳那么多年,除了床上,她和他还从没有过这种类似于情侣间的亲密举动。她和他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关系,让她没办法以老夫老妻说服自己,坦然接受这种与熄灯后完全不同的亲密。“我……我可以自己走的。”到底还是不太习惯,她嗫嚅拒绝。沈靳没说话,手臂往她膝盖一扣,直接将她扣入背中,两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臀部,背着她站起身。夏言被迫伏在他背上,只觉尴尬异常,也不敢看向其他人,但这种尴尬随着沈靳渐渐走出那片山林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复杂。山林很静,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沈靳走得很稳,他的背很宽,一种很有力量感的稳健。夏言从没在他背上靠过,那种偶像剧里男人转身,女人从背后抱住他的温暖画面她从来没敢试过。抵在他肩上的手掌有些迟疑,想将脸贴上他的背,感受他的体温,但理智又拉扯着她,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再陷进去,真的,假的,活着,死了,未来,没有未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大脑中撕扯,等回过神时人已被放入车中,他的副驾上。她的背贴着椅背,眼前是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将她放下,他并没马上起身。她因思绪混乱而涣散的瞳仁慢慢找到焦点,与他的黑眸对上。黑眸很静,正在看她,气息交融,暧昧随着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意识像被冻结,她怔怔看着他慢慢放大的脸,气息逼近,唇,被吻住。熟悉的温柔随着他渐深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落在后脑的手掌拉近了他和她的距离,眼中是他好看的眉眼,微敛的眼睑掩去了他眸中的清隽平和,慢慢加深的唇舌动作让他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情欲之色。夏言脑子糊得厉害,从早上醒来看到他她整个情绪就陷在不知名的低潮中,眼前的他,是他,又似乎不是他,她分不清。晃神的样子让他几乎对她予取予求,从温柔到粗暴,又戛然而止,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唇没有离开她的唇,只是抬眸看她。她怔愣的样子换来他在唇上的轻轻一咬。她看着他的瞳孔里终于开始有了焦距。他的唇稍离她的唇,额头轻抵在了她额头上,就着放她进车的动作吻的她,他大半个身体还在车外,靠着落在她头上的手掌支撑他逼近她的身体。夏言眼眸对上他的,轻声问他:“你是谁?”他的眼眸与她的眼眸静静对望了会儿。“我是沈靳。”他说。“哪个沈靳?”依旧很轻的声音。他眸光缓缓落入她瞳仁的焦距里:“还有第二个沈靳吗?”有吗?没有。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沈靳,只是记得和不记得的区别而已。眼睑垂下,手掌轻落在他肩前,将他轻轻推开。沈靳垂眸看向肩前的手掌,不语。夏言背轻轻贴在座椅上。“先回去吧。”她轻声说。沈靳沉默了会儿,点点头。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习惯性的沉默,过去五年里,他和她的惯常状态。夏言也习惯于这种安静,没有憋闷,也不会有不平,就是平和,宁静。路上沈靳安排了货车司机和伐木工人去山里帮忙,夜幕时分时,几人已兴致高昂的回来,一起带回来的除了夏言找到的那批白藤,另有一批直径偏小、适合做编织材的省藤。刚走进楼下前台大厅,远远看到在休息区谈事的沈靳和夏言,沈桥便抓着那一捆藤条朝沈靳走了过来:“二哥,好东西。”“这是我们刚找到的一种省藤。”沈桥将东西朝沈靳递了过去,“你看看,柔韧性特别好,而且表皮带斑点,可以做天然装饰。”沈靳拿过来折了折,看向他:“你找的?”沈桥一把将站在他身后的林雨推了上来:“我可不敢居功。林雨找的。”低头从包里翻出了个绘图本:“你看林雨设计的作品,就是以这种藤条为原料做的缠扎纹样和面层设计,是不是很精致?”沈靳拿起看了眼,看向林雨:“你怎么知道这种藤条适用这种设计?”“我爷爷和爸爸都是做藤艺设计的,以前家里开过厂子,只是后来倒了,我小时候跟着我爸去山里找过藤,但是我爸没看上这种,我看它们长得好看自己割了些回来,试着做过,发现韧性不比其他的差。”林雨小声回,因着昨天被开除的事至今心有余悸着,整个人看着有些胆怯,回话时也小心翼翼了许多。沈靳点点头,没有说话,盯着她的设计图稿看。对面办公室的人事部专员远远看到这一幕,想起昨天沈靳外出前叮嘱的事,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拿着份离职交接单走了过来,怯怯叫了沈靳一声:“沈总。”沈靳看向她:“什么事?”“您昨天上午吩咐我……”她小心挪向沈靳,迟疑看了眼林雨,声音不自觉放低,“您昨天上午吩咐我给林雨办理离职手续的事……还要不要继续啊?”声音已经尽量压低了,但到底是在领导面前确认消息,音量还是不小,不止沈靳听到了,林雨沈桥听到了,夏言也听到了,不自觉看向沈靳。沈靳也一下想起是有这么个事,但和过去几次一样,想不清这么做的动机了。眉心微微拧起,沈靳试图梳理出缘由,从前一夜他给夏言那个电话,那番意味不明的对话,他守了她一夜,到到公司不问缘由强硬开除林雨,夏言阻拦他……人事专员迟疑看他:“沈总?”沈靳看了眼手中设计图,看向她:“先留下吧。”林雨情绪一下有些控制不住,手捂住了嘴,看着想哭。沈桥轻拍她肩,眉开眼笑:“我说了吧,我二哥是惜才的人,有才华的人他才舍不得放手。”夏言看着沈桥,不觉微笑,想起那几年,他也好,老七也好,都早已和林雨玩成了一圈,他们是同事,共事多年的同事,每天八个小时,一周五天,一个月22天,一年就有至少264天是朝夕相处的,这样一个集体里,处出了感情很正常,她常年闷在家里,也不大与他们打交道,加上性子也不是很放得开的人,他们在她面前更多的是一种敬重和距离感,也因此和他们在一起时,她更像个外人。夏言说不上此刻什么滋味,倒不是怨沈靳,他是惜才的人,林雨确实是有才华有能力也肯吃苦的,她在沈靳身边那几年,将他的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她不知道他们私下是怎么相处的,只是要是她身边出现这样一个体己的人,她想她大概会沦陷的吧。昨天她无意识中干过的事沈靳今天也在无意识地重复,除了她误打误撞地进入他们的工作圈,成为唯一的变数,夏言发现,她似乎还是在无意中重复五年前的轨迹,她的人生还是逃不开沈靳。这是不是意味着,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到第五年,她还是会死去?那童童呢?心思一下有些混乱,夏言想起刚醒来时的信誓旦旦,想知道一个没有沈靳的人生,最后会走向哪里。忙着忙着,突然就忘了初心。林雨能留下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振奋,倒不是说多喜欢林雨,只是这个团队还太小,处了几天都处出感情来了,舍不得这个团队有任何的缺失,更重要的是,林雨的留下,意味着老板还是正常的,还是在意他们这些员工,愿意与他们站在一起。夏言没有将心头的复杂展现出来,始终很平静,也没打算将她刚起步的事业拱手让人,该她掌控的还是她亲自来,这一天忙得有些晚,沈靳也一直没下班,不知道是在忙还是在等她。程谦还是会约她,聊藤艺,聊工艺,聊工作。他约她约得有些频繁,让夏言萌生出他是不是看上她了的荒谬感,甚至会不自觉地考虑,要不要尝试另一种可能,她活了两辈子还不知道谈恋爱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程谦又给她来了电话,他是习惯性到公司附近了才给她电话,每一次的理由都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