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也刚从帐篷出来,微笑和她打了声招呼:“夏言,早。”昨天办公室的事很自然地从脑中闪现,夏言动作顿了下,回头,看向正从帐篷出来的沈靳。目光相撞,沈靳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又平静移开,看向沈桥:“十五分钟后出发。”换来沈桥几人哀嚎。“二哥,不待这样赶时间的,昨晚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又眼巴巴看向夏言:“二嫂,你和二哥说一声,再给点时间,15分钟吃个早餐都不够。”“没得商量。”沈靳淡淡道,“出发前没提醒你们?自带干粮,时间有限,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没人敢吱声,老大的话是就是铁律。几人以着最快的速度解决早餐和收起帐篷,分头继续忙活。夏言依然和沈靳一组。人多时她还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单独与沈靳在一起后,这两天的事跟着窜入脑中,心思有些乱,整个人也沉默了许多。沈靳大多数时候也是沉默着,看着像是全部心思都回到了工作上,昨天的他像在游山玩水,今天像玩命。夏言起初还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半天下来就不太行了,先天羸弱的体质在这种户外活动中显得尤其明显,走着走着她脚步不自觉就慢了下来,靠着路边的大树休息。一只手掌突然横伸了过来,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夏言有些怔,抬头看他。沈靳微微倾身,握住了她手。“跟着我。”夏言想抽回,没抽得动,他的手握得不重,但很稳。夏言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牵着。山林很密,也很静。沈靳注意力都在沿路的滕科植物上。如果没有这两天的事,夏言大概也能和他一样专注,但到底是被干扰到了,就这么被他牵着手漫步在这山林中,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鼻子总有些酸,眼眶也有些酸,说不上来的情绪。她异样的沉默让他回过头来,视线撞上,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狼狈,仓促下想转开,又很自然地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了?”沈靳看着她没说话,另一只手突然朝她脸上伸了过来,指尖落在脸上,她瑟缩了下,感觉到他指腹在眼角轻轻一揩,她垂眸,看到他指节上的微湿。她微怔,隐约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阴影压下,她被他轻轻搂入怀中。夏言僵住。沈桥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二哥,上午匆匆把我们轰出来干活,原来是要享受二人世界呢,这不太厚道哦。”夏言被轻轻放开,耳边是沈靳平静的嗓音:“有收获吗?”对面传来拍箩筐的声音:“找了一些,看着还行,带过来让你鉴定鉴定。”身影闪现,老六和老七从土坡跳了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林雨。“这些都是林雨找的。”沈桥将搜集到的东西呈了上来,“二哥,你看人的眼光真够毒的,招了一个夏言不说,连林雨也是个行家。”沈靳微微侧过身,拿过沈桥递过来的藤条,一边看一边测试柔韧度,林雨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夏言手拍着额头转开了脸,想起自己昨天干的蠢事。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她的注意力也被前方大片被藤木缠绕的乔木林吸引,藤茎有手腕粗,茎细长,攀着粗壮的乔木枝干一路往上,几乎看不到头。夏言走了过去,将垂下的藤条割了一小段,观察它的横切面,以及测试它的柔韧性。自小和藤条打交道,夏言认得是什么,白藤的一种,但柔韧度比普通白藤更强一些,去鞘藤茎抗拉强度更大,藤茎质地也更为上乘。她是做设计的,眼中看着原材料,大脑中已经自动将它们剥离加工,幻化成各类成品的样子,哪部分适合做骨架,哪部分适合做编织材,要经过怎样的打磨上色达到怎样的效果,一时间兴奋占据了整个心绪,脚不自觉地跟着这一片藤条缠绕的方向转。和沈桥聊完的沈靳一回头便察觉到夏言不见了,四下看了眼,没看到人。“夏言呢?”他问。沈桥也困惑地四下看了看:“刚还在这的啊。”“夏言。”沈靳冲山林叫了声,没回音,脸色也跟着一紧,将东西搁回沈桥手上,“都四下找找。”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没想着深山里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手机重重塞回口袋里,沈靳转身便走,沿着前人踏出的路,边走边叫她名字,脚步略急。沈桥从没见过沈靳慌乱的模样,也跟着慌了神。“刚不是还在这的吗?”边找边说,“就是要走也还走不了多远啊,应该能听到我们的声音的,难道出什么事了?”话音刚落便见沈靳脚步生生刹住,回头看他:“你去那边找。”“老七,你去另一边。”安排完,自己已往另一方向而去,边找边叫夏言名字。从兴奋中回神的夏言隐约听到沈靳叫自己名字,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才惊觉时间过去,转身往回走,边高声应了声:“我在这儿。”走得急,没留意到脚下的不平,一脚踏在了低洼处,脚腕跟着一疼,脚步不觉停了下来。————循声找来的沈靳远远便看到了她,脸上的紧绷卸下,长长的一口气吐出,他朝她走了过来。“跑哪儿去了?”他问,嗓音是淡淡的磁性,敛起了刚才所有的急慌。夏言转身指了指身后那片藤条:“刚去那边看了下。”沈靳抬头,视线沿着手臂粗的藤条往上看。“那属于白藤的一种吧?”夏言问,“藤身很粗壮呢,起码得有五六厘米了,做支架完全没问题。”“我刚过去看了下,韧性和抗拉性都比普通白藤强很多,节和节之间的距离也很长。”“而且表皮乳白色,色泽均匀几乎没有任何斑点,原色风格更偏现代时尚风,浅色系染釉上色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持色彩饱和度。”“你看这横切面……”夏言将手中藤条递给他,“都是随手砍下来的,内外比重几乎看不出区别,内部组织很密实,纤维明显比其他藤细长柔软。”说着两手抓着用力一掰:“弹性也很大,但表皮厚实坚硬,意味着防水效果不会差。”“主要是要拿回去测一下含糖量,只要含糖量低于常用藤条,那意味着几乎不存在虫蛀问题了。”沈靳接过她手中藤条,试着弯折了阵,从包里取出小刀,随手削了一段,观察了会儿横切面,转身看向那片藤条:“我过去看看。”夏言下意识跟上,脚刚踏出去,崴到的脚腕痛感传来,疼得她本能皱了眉,没发出声音,还是让沈靳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身的动作停下,垂眸看向她脚。夏言崴伤的右脚不大自在地往左脚后藏了藏:“不小心崴了下,一会儿就好。”沈靳没吭声,蹲下身:“我看看。”夏言:“……”看着蹲在面前的他,心情一下有些复杂。除去交流的问题,夏言知道他一向是温柔体贴的。正是他的这种体贴像网一样,将她牢牢网入他无意展现的温柔里,无可自拔。发现她许久没动,沈靳抬头看她,与她眼神撞上。夏言狼狈转开:“我没事的,没伤到。”“路都走不了了还叫没伤到?”沈靳嗓音淡淡,回头看了眼,想给她找个坐的地儿,但没有,周边杂草丛生,有半人高,也不知道密草下会不会藏着什么。“这里没能坐的地方,你扶着我肩膀站稳,我先看看。”沈靳说着已拉起她的手,压在他肩上,另一只手伸向她受伤的脚踝。夏言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但脚被他握住,她站不稳,不得不轻轻扶住他肩,任由他脱下登山鞋,又有些尴尬,他就蹲在她身前,蹲下的身体头部刚好到小腹处。沈靳手试着去触碰她脚踝,边碰边问:“是这里吗?”起初没碰到伤处夏言还能忍,摸着摸着碰到了扭伤的地方,夏言疼得皱了眉。这一幕刚好落入循声找来的沈桥林雨几人眼中,半人高的杂草遮住了沈靳身影,只依稀露出半颗脑袋,正蹲在夏言身前忙活着什么,画面让人……浮想联翩,刺激得沈桥生生刹住脚步,“卧槽”一声,顶着张红透的老脸拦住林雨和老七,连声喊:“回避,回避……”“……”意识到沈桥误会什么的夏言也尴尬得胀红了脸,轻轻推了推沈靳,沈靳没回头,只是嗓音沉了沉,“老六滚过来!”正欲回避的沈桥迟疑回头,看夏言正在看他,微红的脸上明明透着尴尬,眼神里却又带着点“你死定了”的幸灾乐祸。老七偷偷推沈桥,让他过去。沈桥硬着头皮上,拨开杂草,看向蹲在夏言面前的沈靳。姿势是不太雅,但很正常,他只是在检查夏言伤脚。“夏……夏言怎么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沈桥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扭了脚。”替她将鞋穿上,沈靳站起身,手往那片密集的藤林一指,“去砍下来,拉一车回去。”沈桥:“……”抬头看向蔓延得高不见头的藤条,不确定地问沈靳:“一车?”